“是啊,瞧那變臉的速度,這個被畜生養大的孩子也知道好賴,難不成他聽明白了咱們剛剛的談話,知道自己以後就要跟着三丫他們一道生活了,所以提前討好三丫這個妹妹?”
村裏人七嘴八舌的議論道,實在是狼崽子剛剛溫順的模樣太讓人意外。
大隊長都說明白了,這個孩子就是徐三槍從山上撿來的,不通人性,極有可能是出生時就被棄養,然後被山上的母獸撿走,當成自己的崽子養大的。
因此這個孩子身上帶着野獸的攻擊性,也不通人語,這也是村裏人不願意養着這個孩子的原因之一。
要不然,在這個重男輕女的年代,依舊有不少只有女兒,沒有兒子的人家願意養一個男孩,跟自家姓,將來承襲自家的香火,可這個狼崽子身上的不穩定性實在是太大了,衛生站的赤腳大夫也說了,這個孩子看上去十一二歲的樣子,摸骨後才發現,這個孩子現在應該也有十三四歲了,誰也不知道,已經當了十多年野獸的孩子,還能不能活出這個人樣來,如果他這輩子都像野獸一樣對人類抱有攻擊性,且不通人語,這個孩子也就白養了。
看到那個孩子對女兒的親近,謝長征原本靠近準備將女兒拉走的動作暫且停下,他看着那個小狼崽子溫順的用頭蹭着女兒的掌心,表情有些猶豫。
“娘,老三現在傷了腿,一家人全靠咱們幫襯呢,不是我這個當大嫂的沒有容人之心,可老三現在也太過了吧,不僅讓咱們養着他們一大家子,現在連這個小崽子也要一塊養!”
張小娟高亢的聲音格外刺耳,不過對方的這番話也恰好沖淡了謝長征心裏有些糾結的念頭。
“是啊娘,都說好了一家出一人抽籤,咱們現在還沒分家呢,小叔子又自個兒去抽了一張籤,現在這事鬧的,難道讓咱們全家受累不成?”
劉攔弟也在一旁細聲細氣地說道:“如果只是委屈我們這些大人也就算了,我就是擔心愛軍那孩子,他還那樣小,可那個撿來的孩子可是連救他的徐叔都咬過的,難保在咱們不注意的時候,就傷到了家裏的其他孩子啊。”
劉攔弟也不想養這個累贅,她和張小娟是一個想法,謝長征還是副團長的時候,她敬着他捧着他,可現在謝長征很大可能要變成廢人了,沒辦法往家裏拿錢,還得家裏出錢出糧養着他這個廢物,她可就不樂意了。
在劉攔弟看來,謝家的那些東西有一半都是她家的,誰讓她和大嫂都生了兒子呢,謝長征雖然能耐,可他婆娘是個不下蛋的母雞,連個帶把的都沒給謝家生過,又有什麼資格分謝家的東西呢。
可謝長征不一樣,只要沒分家,他就是謝家的子孫,是公婆的兒子,有公婆一口喫的,就不可能真的狠心餓死他,就連他們和大房也會被攻訐沒有手足情誼,可一旦分家了,那就是兩家人了,謝長征可沒有那麼厚的臉皮,在分家後依舊上門蹭喫蹭喝。
“娘,咱們不能分家。”
謝秀珠收回自己望着謝蕪的嫉妒神色,看到她娘臉上得到動搖神情,趕緊拽了拽她孃的胳膊,使眼色讓她想起之前她們的那番祕密談話。
謝秀珠心裏嫉妒的發狂,明明上輩子抽到簽字的人是她娘,怎麼這一世,抽到簽字的人就成了她三哥了呢,難道說,人的命運真的是註定的,謝蕪註定被那個少年捧在手心裏一輩子,她又註定低對方一頭,這輩子繼續鬱鬱而終?
謝秀珠不想認命,即便是她三哥抽到的籤條又怎麼樣,這一世,她和謝蕪在同一起跑線上,只要那人和她們一塊生活,謝蕪曾經給他發關懷愛護她也會給他,甚至做的比謝蕪更好。
上輩子,那對娘倆能做的也就在那人捱餓的時候將自己的食物分一小部分給他,在他被打罵後,趁着沒人注意偷偷給那人上藥。
她可以給那人更美味的食物,可以在謝家其他人對他動輒打罵的時候直接制止暴行,她給予那人的東西,只會多,不會少,這樣一來,他感激愛護的人,也該是她了。
只是這一切的前提還是她娘允許三房回家住,這樣那人才能名正言順住在家中,如果她娘真的聽了大嫂和二嫂的挑唆和三哥分家,以後謝長征那裏的好處佔不到,自己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和那人相處,對方的心,早晚會被謝蕪收攏過去,她重生的意義一下子少了一半。
謝秀珠自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還小,有些事你不懂。”
謝秀珠的那番話,只有前半段是苗鳳妹認可的,至於她口中的村人的感激,那個狼崽子的報恩,在苗鳳妹看來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
且不論村人的感激這種不能當喫也不能當穿的東西在苗鳳妹看來是無足輕重的,就說那個狼崽子將來是報恩還是報仇,老太太心裏就有些犯嘀咕。
“你哥那腿,好像真的跛了。”
沒頭沒腦的,苗鳳妹在謝秀珠的耳邊來了這麼一句話。
經歷過之前幾位族老上門的事,苗鳳妹對於這個兒子的想法,是越發琢磨不透了,不過她明白,這個兒子真的和她離了心,再也不是曾經那個任由她掌控,她隨便說什麼,都十分信賴她的孝順兒子了。
現在對方住在老劉頭那個破舊的房子裏,守着他那喪氣的媳婦閨女,擺明了是要分家另過。
尤其現在對方扛着她的壓力,硬是抽了那簽字,要養那狼崽子,苗鳳妹的心越發往下墜了。
“你說的那些,不一定是對的,想想咱們公社那些退伍的,除了拿了一筆復員費,又有哪個真的當領導的,你同學的話,未必可信。”
苗鳳妹不肯承認是自己一手將這個兒子推開的,只能給自己找許許多多合理的藉口,證明現在不是那個兒子不孝順她,而是她這個當孃的,不要那個不孝的玩意兒了。
“如果他這輩子就這樣了,還要爲着那對娘倆傷我的心,我又何必心疼他呢。”
苗鳳妹攥緊女兒的手,在一旁喃喃道:“他自個兒殘廢了,又養了那樣三個拖累,我倒想看看,他能混出個什麼頭來,我讓他一個人出去闖,到時候頭破血流了,還得乖乖回來給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