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娉婷說完大笑,笑聲頗爲暢快歡愉。隨着腳步聲響起,那笑聲也漸漸遠了。顧青卿一直都未說話,江天曉料想此時她應是氣得不輕。忽然,李德福喊了聲,恭送貴妃娘娘。屋子裏漸漸的靜了下來,江天曉躲在牀底卻也不敢貿然出來。好半天眼前忽然一亮,牀簾被人挑起,江天曉見是李德福,便趕緊鑽了出來。
誰知他纔出牀底,就聽得噗的一聲,回頭一看,便見顧青卿一口鮮血噴出,人就軟軟的倒下。顧嬤嬤趕緊跑過去扶住顧青卿,哭道:“主子,我的主子啊!您這是怎麼了?!”李德福也忙上前,掐了半天人中,顧青卿才悠悠的轉醒。
顧嬤嬤勸道:“主子,那賤人擺明了是來氣您的。您何苦與她一般見識。傷了自己的身子,這可如何是好啊!”
顧青卿慢慢的坐起身道:“不礙的,胸口這惡氣吐出來了,反而舒服了。若兒這是怎麼了?哭成這樣,可是餓了還是被我嚇到了?!”江天曉此時才發覺懷中的若兒正在哭,忙回道:“小皇子是餓了。”
顧青卿聞言看向顧嬤嬤,顧嬤嬤道:“我去廚房熬些米湯來。只是主子臉色不好,剛又~~~要不要傳御醫過來瞧瞧。”顧青卿搖了搖頭道:“不礙的。若請了御醫豈不是更趁了那賤人的心。我的身體我心裏有數。嬤嬤無需再言,去煮米湯就是了。”
顧嬤嬤見顧青卿不肯聽勸,不情不願的去了廚房。只是走前連連對着李德福使眼色。李德福會意,接言道:“主子,身體是大事。以後有了小皇子,爲了他您也要保重身體纔是。”
顧青卿點了點頭,從江天曉手中接過若兒,輕聲拍哄道:“我知曉了。我的身體我心裏有數,你們無需再言。只是,今日那李娉婷過來,除了找我的不自在,怕也是爲了敲打李公公。以後若兒養在這,她如此折騰倒也麻煩。”
李德福躬身道:“是老奴連累主子了。想來是有人在貴妃處嚼了舌頭。小皇子在主子處,如何安排,還請主子多多費心了。我以後怕是不能常來。這孩子叫小啓子,還算機靈。我把他留在主子處侍候。如有什麼吩咐,主子主管遣了他來找奴才即可。”顧青卿聞言點了點頭。
那日之後江天曉便被留在了冷宮,每日裏幫着顧嬤嬤照顧小皇子,倒也沒有別的事。若兒很好帶,平日很少哭鬧,每日喫喫睡睡。李娉婷自那日之後未再踏足冷宮。一切都安靜平和的很。
無事的時候,顧青卿會讓顧嬤嬤擺了琴在院子裏,她便在院中撫琴。在那棵盛放的桃花樹下,時不時的有花瓣落下,一素衣女子優雅的撫琴,琴聲悠揚,畫面美好得江天曉都忍不住醉了。
某天,在顧青卿一曲終了之後,江天曉忍不住道:“主子的琴好聽是好聽,就是太悲了些。你若是有心事,萬不可藏在心中,都說百病生於氣。那些個無關緊要的人,主你理他作甚。若是實在心下有氣,便說出來與我聽,我笨嘴拙舌的即使勸慰不足,卻是個極好的垃圾桶。且我的嘴巴甚嚴,絕對把那些罵人的話都爛在肚子裏。”
江天曉說完,顧嬤嬤便氣道:“什麼你啊,我啊的。怎麼跟主子說話呢?!你這規矩也不知李德福是怎麼教的你。臭小子,還不趕緊給主子請罪。”江天曉吐了吐舌頭,不敢回嘴,這顧嬤嬤好是好,就是極重規矩,這幾日她已被顧嬤嬤私下提點了好幾回,看來今日是逃不過,要被責罰了。
江天曉還未及請罪,顧青卿卻已笑道:“無礙的,他年紀小,又不曾真正的伺候過人。李德福定是將他當兒子養着。若不是事出有因,只怕還捨不得讓這機靈鬼來我這受苦。他這樣反倒好,嬤嬤不要拘着他。”
顧青卿說完看着江天曉道:“你還懂琴,能聽出這琴聲中的悲喜。”江天曉搔了搔頭道:“我不懂琴的,只是,覺得聽完之後,就覺得心裏堵堵的,不是很開心了。”顧青卿點了點誇道:“你倒是個心靈的。”
顧青卿說完低下頭,素手輕輕的在琴身上撫摸,輕聲說道:“我祖父是大學士,先皇重臣,顧氏一門清貴。先皇指我爲太子妃後,祖父便告老祈歸,不久就病逝了。可如今我還是毀了顧家。不知祖父泉下有知,是否會怨我,恨我。”
顧青卿垂着頭,看不清此刻神色,可江天曉卻莫名心裏一痛,話就衝口而出道:“你莫要難過,若是你如今仍居後位,大學士他老人家纔要難過失望。”顧青卿擡頭望着江天曉道:“這話何解?”
江天曉道:“都說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主子有氣有節,不願與亂臣賊妃,同宮爲妃。”顧青卿聞言笑了,看着江天曉道:“雖詞不達意,卻深的我心。爲這幾句,我便再爲你奏上一曲。”顧青卿聞言復又撫琴,只是此時曲調已頗爲歡快。顧嬤嬤抱着在一旁見了,也慢慢的勾起了嘴角,主子已經許久未這樣開懷了。
江天曉覺得在冷宮的日子,一切都那麼的美好而平靜,彷彿可以一直這麼過下去。可命運從來都愛開玩笑。在你認爲一切風平浪靜的時候,在你認爲一切都能順理成章的時候,命運卻忽然轉了彎,變了樣,一切的一切都面目全非,無跡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