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等着我。”陸鹽撂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他一向不喜歡跟赫淮交待行蹤，赫淮眼巴巴看着他，見他進了一個門口掛着藍色短門簾的地方。
赫淮認識藍色短門簾這個標誌，垃圾星上的公共浴室門口，都會掛這樣一個門簾。
今天澡堂生意火爆，但現在太陽輻射沒那麼強了，人流量明顯下降。
櫃檯前，一個金髮碧眼的漂亮女人，懶洋洋叼着一根菸在算賬。
一瓶牛肉罐頭，突然被人放到櫃檯上——“這個可以換十分鐘的水量嗎？”
女人一擡頭，就見一個十一二歲的黑髮少年。
少年的瞳色極黑，深處沁着亮光，嘴角警惕地緊抿，像一頭漂亮卻撓人的小野獸。
金髮女人掃了一眼牛肉罐頭，眉毛抖了抖，“這破玩意兒，你就想換我十分鐘的水量？”
陸鹽聽出了她話裏的藐視，嘴脣抿得更緊了，他不太擅長求人，硬邦邦問，“七分鐘行嗎？”
金髮女人咋舌，明顯覺得這瓶罐頭，連七分鐘的水量都不值。
陸鹽不再廢話，拿上牛肉罐頭就要走，卻被金髮女人摁住了手。
“你這個破罐頭，本來姐姐是看不上的。”女人笑語晏晏，“但姐姐我最喜歡小可愛了。”
她的口吻就像逗弄一隻小狗似的，甚至還伸手捏了捏陸鹽的臉頰。
陸鹽的臉瞬間黑了。
金髮女人裝模作樣地嘆息，“行吧，就當我做慈善了，誰讓姐姐心地善良呢。”
她收了牛肉罐頭，給陸鹽開通了七分鐘的洗澡權限，修長的食指夾着光卡，遞到陸鹽面前。
陸鹽伸手去拿時，金髮女人卻收回了手。
她笑吟吟地看着陸鹽，“怎麼也得說聲‘謝謝姐姐’吧？”
陸鹽額角的青筋突了突，要是隻有他一個人，他現在早就轉身走了。
想到站在外面的赫淮，陸鹽的腳彷彿釘在地上似的。
但那句‘姐姐’，他實在喊不出口，陸鹽臉不由沉了下來。
“臉色好凶哦。”金髮女人故意露出害怕的表情，“你這麼不會討女孩子歡心，將來可是要討不到老婆的。”
陸鹽抿着脣，一臉忍辱負重，金髮女人笑得更開心。
又逗了陸鹽幾下，還捏了他兩把臉，女人才大發慈悲地將光卡給了陸鹽。
陸鹽沒叫她姐姐，但低聲說了聲謝謝。
“什麼？聲音太小，我沒聽清。”金髮女人掏了掏耳朵。
陸鹽沒理她，轉身走了出去。
身後的女人笑罵了一句，“小悶騷。”
第一次被叫‘小悶騷’的陸鹽，臉色繃得更緊了。
-
赫淮老實在原地等着，陸鹽一出來，他那雙的藍眼睛就望了過來。
陸鹽走過去，面無表情地對他說，“這次只有七分鐘的時間洗澡，速度快點。”
赫淮愣了愣，很快眼睛裏染上一層笑意，睫毛一顫一顫的，像一對蝶翅，扇動着愉悅。
陸鹽最不喜歡赫淮露出這種表情，他上前給赫淮扣上了防曬帽，還將帽檐拉低，遮住了他的眼睛。
赫淮乖乖跟着陸鹽走進了公共浴室。
見小傢伙又帶來一個小傢伙，金髮女人‘呦’了一聲，那聲調意味深長。
她調侃道：“還帶了小拖油瓶來。七分鐘夠不夠你們洗？你要是讓姐姐再捏兩下臉，沒準姐姐一高興，幫你們再加七分鐘。”
赫淮聽見這話，朝櫃檯裏的女人看去，還沒等他看清，就被陸鹽拽進了浴室。
陸鹽臉頰有幾個未消的指印，赫淮盯着看了很久，才問，“你認識剛纔那個人？”她爲什麼要捏你臉？
陸鹽瞥下目光，給了赫淮一個‘少廢話，趕緊脫衣服洗澡’的眼神。
赫淮只能壓下心裏的疑問，把衣服脫了。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赫淮總算沒那麼手忙腳亂，甚至還把自己的衣服洗了。
衝完涼，整個人爽利了不少，心情都跟着好了一點。
穿着溼衣服從澡堂出來時，赫淮忍不住看了好幾眼金髮女人。
對方手裏夾着煙，察覺到赫淮的目光，朝他吐了一口菸圈，紅脣烈烈，笑得風情萬種。
“小可愛，以後再來哦。”她給赫淮拋媚眼道。
陸鹽見赫淮邊走邊發呆，黑着臉把他拽出了公共澡堂。
剛走出澡堂，迎面就是一股熱浪，後背迅速浮了一層薄汗。
赫淮裹得比陸鹽嚴實，出的汗更多，但剛洗了澡，這種汗並不黏糊，身上也沒異味。
陸鹽放開了赫淮的手，口氣並不好，“不認識。你沒事少搭理這個地方的人。”
“嗯。”赫淮笑着點了點頭，快步跟陸鹽並肩一塊走。
看着人來人往的空間站，赫淮好奇地問，“你以前就是生活在這裏？”
馬上就要到三點了，陸鹽邊朝ET22星貨艦走，邊敷衍似的‘嗯’了聲。
自從赫淮被綁到這個地方，先開始是被關在一箇舊工廠裏，後來又跟着陸鹽一路逃亡。
雖然在垃圾星待了好幾天，但他對這裏還是很陌生。
想到這兒是陸鹽從小長大的地方，赫淮開始認真打量這片土地，他想知道陸鹽以前過着怎樣的生活。
陸鹽走在前頭，察覺到赫淮沒跟上來，他回過頭皺眉說，“馬上就要到了，別磨蹭，快點走。”
赫淮看着陸鹽——連日來的跋涉奔波，讓他清瘦了一些，側臉線條利落，五官清雋，微皺的眉眼卻很凌厲，帶着些許不耐。
雖然陸鹽板着臉，很兇很兇的樣子，但赫淮現在一點都不怵他這樣。
陸鹽沒等赫淮，說完轉過身繼續朝走。
赫淮不再發呆，他追上陸鹽，輕聲喊了一句，“陸鹽。”
跟赫淮認識到現在，他很少直接叫他名字，陸鹽下意識回頭看他。
赫淮做了一個令陸鹽意想不到的舉動——他突然伸手，捏了捏陸鹽的臉。
陸鹽愣住了，微微放大的瞳孔，清晰地倒映着笑意盈盈的赫淮。
那雙冰藍色的眼眸，被太陽光染成淡金色，下眼線也勾着蜜色的弧光，裏面的笑意彷彿釀出來的糖蜜，甜絲絲的。
赫淮彎着眼睛，鬆開了陸鹽，還反過來催他，“走吧，不是快到目的地了？”
陸鹽回過神，臉上還殘留着赫淮捏他的觸感，目光頓時兇得很，“你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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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星因爲環境惡劣，只有一種名叫驅殼蟲的節肢蟲類，這種蟲類，體型龐大，攻擊性非常強，生活在垃圾星最北邊。
因爲驅殼蟲產卵時，會分泌出一種白色的粘稠液體，這種液體能安撫狂躁的alpha。
alpha各項能力遠遠高於普通人，但過強的精神力，也讓大多數alpha情緒很不穩定。
原本omega的信息素能安撫alpha，可隨着基因鏈越來越複雜，近兩年來AO匹配度再創新低。
根據聯盟政府統計出來的數據，信息融合度五十以上的AO,只佔總數的百分之二十三。
匹配度低於五十的AO,信息素安撫效果很差，甚至不如市面上買的安撫劑。
從驅殼蟲黏液提取的精純，是新型安撫劑的重要原料。
除了可以做新型安撫劑，純度再提煉高一些，就是一種軟毒-品，這也是當年垃圾星會跟聯盟政府發生暴動的原因。
這種生意一本萬利，ET22星跟垃圾星就做着這種生意。
陸鹽找過去時，皮德森邊核對驅殼蟲生粉的訂單，邊扯着嗓子罵手下。
“別他媽偷懶了，你們還想在這種鬼地方浪費多少時間？”
“太陽下山之前，貨要是沒裝到星艦上，我一個個擰下你們的蛋，然後再塞進你們嘴裏，當今天晚飯。”
那些粗實高大的漢子，像是習慣這種謾罵，誰都沒有生氣，反而跟皮德森開玩笑。
“那你得用黃油煎一煎，灑上黑胡椒，我才能喫得下去。”
皮德森瞪了他一眼，“你那小玩意兒也配用黃油？一隻驅殼蟲都喫不飽。”
其他人聞言哈哈大笑。
被損那人還要說什麼，卻被皮德森罵走了。
皮德森目光一一掃過陸鹽跟赫淮，聲音冷漠，“那邊倆孩子，你們什麼事？”
陸鹽拿出黑喬克給的紅色光卡，“我們是黑喬克介紹過來的。”
皮德森接過光卡，正反面都看了一遍，確定是黑喬克的，才點了一下頭，“原來是你們倆，跟我來。”
陸鹽赫淮跟着皮德森走進一個大倉庫，被他安排進一個集裝箱裏。
皮德森一離開，集裝箱只剩下陸鹽跟赫淮，他們一人坐在一個角落，裏面沒有一點光線，他們倆誰都看不到彼此。
從剛纔陸鹽就一直不搭理他，赫淮摸着黑想過去挨着陸鹽。
對方察覺到他的意圖，冷冷地說，“坐那兒別動。”
赫淮只好老實坐回原地，通過聲音，他已經判斷出陸鹽在什麼位置，不由看了過去。
一團黑暗，赫淮什麼也看不見，他悄悄朝陸鹽挪了一點，聲音含着一點笑意，“其實我知道，你不是真的討厭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