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對橫濱新聞稍有了解的人,就會知道綾辻行人是一位能夠直接裁斷犯罪者生命的恐怖的偵探,他並非什麼足以讓人稱爲偶像的偉光正的人物。相反地,很多人都畏懼着對方。
誰都不知道自己在未來有無犯罪的可能。如果被那位偵探抓住自己犯罪的事實的話,那麼這位罪犯一定會落入“意外死亡”的陷阱之中。
酒精讓她的大腦變得有些暈暈乎乎的,金井很快就放空了思想。她躺在榻榻米上,眼前浮現出剛纔津島修治臨走時那種臉蛋酡紅的模樣。對方那麼愛喝酒,可是喝醉了之後的樣子也很難看。
不過,這樣子也算作是“可愛”的吧。
金井承認自己對對方有某種濾鏡,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那樣的男人,在她眼中,就像是小孩子一樣。但那又不是全然是個孩子,還是個成年男子。這種相差甚遠的差別,正是讓金井見子對其產生不一樣想法的原因。
金井見子翻了個身,把被子撈到了身上。她懶得去洗漱,主要的外套也已經掛在衣架上了。
早上起來,上班之前,再去洗澡吧。
被酒精迷亂了思想的金井,將那位自稱綾辻行人的少女拋之於腦後了。
也許,對方只是在開玩笑而已。
……
……
隨着那道靈感傳入腦中,面對着面露疑惑不知道要不要收回前言的金井見子,百夜蓮見將那個名字“脫口而出”。
綾辻行人。
“她”是“綾辻行人”。
該不會這個人偶就是從那位偵探的地下室裏偷出來的吧?蓮見不由地擔憂道。這樣子一來,不就是在偵探的眼皮子底下犯罪了嗎?
可惡,簡直是毛骨悚然!
爲了防止自己被這麼快地發現,蓮見本來想着換身衣服的。然而,這件紅色洋裙就像是縫在了“她”身上一樣,根本就解不下來!
百夜蓮見,對這個世界絕望了。
也就是說,接下來的日子他每天要以這種顯眼的樣子出現在橫濱的大街小巷了。
不……等一下。
他現在這個樣子,完全可以把禪院甚爾帶離橫濱,然後把巫女一起帶走,這樣一來,他就不能成天看露娜的眼神過活了。等到他們都走了,近日裏傳播過廣的流言就能不攻自破了。
蓮見想的是挺好的,不過要怎麼瞞過家裏蹲的那二位呢?
……
大人的事情,他們懂幹什麼?
……
……
“誒,這是爲什麼呢?”在聽說自己和偶人能夠離開橫濱去往東京的時候,巫女梅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爲什麼”。她懷疑,津島修治爲了撇下他們,故意說出了這樣的謊言。
這個男人長着很善於欺騙他人的臉,而且是那種說謊話都不會眨一眼的那種人。不知爲什麼,梅對津島修治的認知,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也許,這是因爲她剛剛從大山裏出來的原因吧。
“大人的事情你少管。”頭髮如同海藻般蜷曲的黑髮青年,有種強撐成大人模樣那般地說。他說話的時候老是側着一邊頭,這就導致額前的幾絲頭髮會掉下來遮住一側的眼睛。
但是……青年基本上不會將眼神停留在他人身上很長的時間。
他的眼神總是在膽怯地逃離。
梅雖然是用“哦”代表知道了,但是她還是有點擔憂津島修治在騙他。對方說會和他們兩個一起到車站,車站那邊自然有接待他們的人。
梅想,禪院甚爾只跟着你啊,津島修治到底會讓誰過來接他們呢?等到車票上的日子到來了,他們一行人來到車站的時候,巫女梅才知道了青年口中的那個接待人到底是誰。
那是一個看起來比他還要小上兩三歲、如同人偶般精緻美麗的女孩子。戴着黑色的禮帽,雙手中則拉着一個同種顏色的女士小包。
“我是綾辻。”對方如此介紹道。
少女身上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質,這讓梅聯想到話本里海洋對面那些國家裏的公主。對方穿得也相當美麗,露出在衣物外方的手臂與小腿,都異常白皙,白皙到透明,甚至能讓人看清其下骨骼般的那種透明。
這位來自大山的巫女,因爲窘迫而舔了舔自己尖尖的小虎牙。
“我是梅!”
綾辻輕輕地點頭,“時間要到了,走吧。”
梅此時還沒有理解,爲什麼這位少女能讓只跟從津島修治走的偶人跟着她離開呢?她正想問出聲,卻發現少女已經踏着小皮鞋轉身離開了。令梅驚奇的事情也在此刻發生,原本緊跟着青年並保持着同樣一段距離的偶人,邁開了腳步。
他跟着少女移動了步伐。
“啊……啊!”梅轉頭看向津島修治,面容虛弱的青年還是平日裏那種令人讀不懂的、虛無般淡淡的表情。
“Goodbye。”對方說。
梅根本就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但是她想,應該就是“再見”或者“祝你好運”吧。
分別的時候大家都說這個。
提醒乘客列車到站的女聲從廣播當中緩緩傳來,人們跟隨着廣播的聲音和地標,開始尋找自己該去的地方。眼看着沒幾分鐘就要發車了,梅也邁開腳步跟着綾辻跑過去了。跑到轉角的地方她停下來並回過了頭,津島還在原地看着她。
那個男人,面容之中有着難以掩飾的憂愁。因爲他的臉色,本身就很寡淡了。
梅踮起腳尖,在逐漸紛亂的人羣之中朝着青年揮手。
“再——見——”
她覺得,自己能在橫濱遇到好心人(雖然他們兩個給人的感覺都怪怪的),實在是太好了。
黑髮青年依舊注視着她,直到梅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人流之中。
“呼——”青年喘了口氣。他被穿堂而過的風吹了個哆嗦,藏在袖子裏的手上下左右摩擦了一下之後,這才轉身離開。露娜的車停靠在路邊上,開進停車場再開出去實在是太麻煩了,到處都是車。
笑死,停進去之後根本開不出來。
重心落在“津島修治”這位身上的意識蒲公英般漂浮了起來,它穿越了許多男男女女,然後再降落到黑髮少女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