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再見，不要再見了。望着施迦背影，她在心裏默唸。
叭叭嗚女司機將汽車行駛到去公司的路上，忽然嘆氣：“想要得到點什麼，就要付出點什麼。生活艱難，很多時候不得不去做一些不想做的事。”
紀邇也嘆：“可不是嘛。”
“像你這樣的小姑娘也有煩惱？”女司機閱人無數，一看紀邇就屬於那種生活富足，衣食無憂，被家裏當成寶，每天只需要喫喫喝喝，談談戀愛打發日子的小姑娘。從她對施迦說的那些話來看，小姑娘腦子清楚，心腸不錯。
“像我這樣的小姑娘？我不是餐風飲露的仙女，一樣會擔心便祕失眠，況且是人就有煩惱。老頭子一把年紀要找個小媽，老牛喫嫩草，你說是不是煩惱？”
“有後媽就有後爹。”女司機罵道，“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紀邇哈哈笑，“你說得沒錯，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網約車停在綠地中心樓下，一樓懸掛公司銘牌：一棵樹婚戀諮詢公司，從學校寢室起步，用四年時間發展到佔據大樓整整一層的公司，不是好東西的男人功不可沒。
如果世上男人各個循規蹈矩，哪有她們如今喫香喝辣。
女人有錢不一定會變壞，男人沒錢已經規劃好將來有錢變壞的事。如果男人各個是好東西，女人也不需要花錢穩定家庭。男人女人同樣去找小三，男人的事可比女人多多了，女人容易把外遇發展成真愛，家庭真愛兩不誤，男人好像天生缺乏這方面的本事。
像昨天下午那位劉先生，坐在她們會議室米黃色的沙發裏，一再重申他的問題：“怎麼才能讓他太太平平、安安心心離開我。你們不知道，他愛我愛得死去活來。我們說好的呀，我有老婆孩子，我有家庭，隨便怎麼樣也不會離婚。當初說得好好的，現在非要我離婚，還要我跟他去國外結婚，要我走出去，哦，對，出櫃。”
說到出櫃，他眼睛一眯，目光犀利射向紀邇她們三個女人，注意到她們似乎司空見慣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後，緊繃的身體下意識鬆弛下來，繼續說道：“有毛病！我不可能跟老婆離婚，也不可能告訴別人我搞男人。
對的，我希望你幫我擺平的是個男人。搞男人又沒什麼對伐，改革開放那麼多年了，國外都可以結婚了呀。但是別人不這麼認爲！
如果要講早就講了，誰他媽臨到老才搞這些？別人會怎麼看我，我女兒會怎麼看我，她肯定跟我斷絕父女關係。
對我來講男人是愛好，用時髦的話說是代餐，懂伐，婚姻纔是正餐。婚我是不會離的。不怕你們笑，結婚那麼多年，我老婆知道我所有的喜好，他曉得什麼。
早晚他也要去結婚的。
哎，紀小姐，你年紀那麼輕，真的可以搞定他，讓他別給我惹麻煩？”
劉先生今年五十四歲，社會關係穩定，有一家經營狀況不錯的公司，酒肉朋友不少，做出來的事基本按照事業有成老男人套路發展，搞外遇，要家庭，外遇想上位，他不想改變。
說來有趣，早幾年需要分手的小三多是異性戀，因爲同性戀標榜真愛，標榜犧牲，默默隱忍，這兩年社會不一定比過去開放，但同性戀異性戀漸漸趨於相同，老男人也越發雜食了。
這不，找了個小男人嚐鮮。嚐來嚐去，小男人不滿足要求更多。
按照劉先生的說法，小男人愛他愛到死去活來，希望他能出櫃真正面對自己。
但是對於劉先生來說出軌分分鐘隨時可行，出櫃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他只能忍痛割愛，請狗皮膏藥小男人圓潤地滾開。
從朋友那聽說現在有專業公司提供服務解決桃色麻煩，能開諮詢服務□□，像劉先生這樣的成功人士，只要能穩妥擺平，不怕花錢。他們知道該花錢，也花得起。
紀邇喜歡這樣的客人。
劉先生毛病不少，挑剔、疑心病、輕視年輕女性，但是他有個紀邇最喜歡的優點，這個優點足以掩蓋所有問題——付錢爽快。
昨晚下午敲定合同，傍晚發送方案，晚上錢款就已經到賬。錢到位，事情就好辦，不到半天功夫，負責調查男小三的員工已經將蒐集的部分資料交到劉先生這個專案的負責人童靜丹手上。
紀邇一進公司，童靜丹拿着新鮮出爐的調查報告追在她身後跟她彙報。
什麼愛得死去活來，假的。
男小三已經有了新姘頭，知道劉先生髮現他的新姘頭不會放過他，也知道劉先生絕不會同意跟老婆離婚，所以欲擒故縱搞這麼一出。
所有不用傷筋動骨、撕心裂肺的分手都叫人高興。
跟着童靜丹學習的助理夏茗更高興，“我們是不是隻要把劉先生想分手的事告訴對方，這個案子我們就任務完成算做好了？”
紀邇微笑，如果人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不算做好，也不能這麼操作。”夏茗進公司不到一年，童靜丹覺得她仍有些天真。“想離開對方和被對方甩是完全兩碼事，目前我們對男小三缺乏足夠了解，表面上，他想離開劉先生，可是萬一劉先生想擺脫他的想法激怒了他呢。”
夏茗不理解：“按照調查來看，他已經知道劉先生有很大可能想要擺脫他。”
“猜到是一回事，面對事實是另一回事。我們需要更多的證據，比如男小三的新歡，比如他的小嗜好。”
“報告顯示，他和新歡在玩□□時認識。他會不會喜歡賭博。”
“很好。有點上路了。”紀邇坐在椅子上轉了個圈，“對於客戶來說，安全穩妥沒有後顧之憂最重要，所以他們纔會不計較成本來找我們。外頭不缺小三勸退公司，什麼五萬塊三天搞定，價廉速度快，可是物美嗎？要穩妥，得找到弱點，要一擊即中，那就需要更多的情報。客戶可以急着要結果，但是我們不能急。明白了？”
夏茗覺得自己懂了，她不懂的是爲什麼小紀總看起來比她年紀小，懂得比她多，想得比她遠。
當初進公司面試，在面試等候處看到小紀總，以爲她是跟自己一起面試的小姑娘，還安慰她給她打氣。
誰曉得人家是來面試她的。
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老闆力。
“我就喜歡他們有愛好，不管是什麼愛好，我們給他們把愛好發揚光大。”
聊完新客戶，童靜丹看了一眼對面的愛情規劃項目組，“那邊戀愛培訓課缺女生，想讓你去客串。”
如果是戀愛課堂，活躍的永遠是小姑娘，可要是戀愛培訓課——通過短期培訓提升自己的戀愛/搭訕能力，客戶永遠是男人。有時需要女生來活躍氣氛，設定目標，她們就去外面僱些臨時工來。僱不到合適對象，員工自己上。
項目負責人孫芝芝不止一次提出讓紀邇偶爾去對面客串一下，可是紀邇寧可去出外勤，挖牆腳演戲勾搭小三，也不願意在窗明几淨的教室裏當模特給客戶練習搭訕技術。
一問就是提錢，這次也不例外。
“好啊，得看孫芝芝付我多少錢，精神損失費另算。”
紀邇喜歡打獵，但不喜歡被當做獵物，假裝是獵物也不行。
童靜丹又說：“現在流行網課，孫芝芝想讓你上直播。你要是露臉，保管能吸引一大批年輕人。”
夏茗連連點頭：“小紀總，你又酷又美，會很上鏡的。一羣人會爲你尖叫，你比那些網紅漂亮。”
“比網紅漂亮是什麼光榮的事情嗎？要聽尖叫我會去買兩百個尖叫雞。不過我這人很好說話，也不是不行，讓孫芝芝找我的經紀人談。”
童靜丹笑出聲，讓紀邇拋頭露臉她總是這個態度，孫芝芝爲此頭痛不已，每次說起來先要數落紀邇一通。
今次紀邇比以往直接，“又是她讓你來探口風啊。叫她趁早死了這條心，少打我主意。”
得到明確的指示，童靜丹出去辦事，夏茗跟在後面，走到門口回頭說了一句：“小紀總，你今天沒戴美瞳。”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紀邇不戴假髮不戴美瞳不出現在人前，她的美瞳花樣比彩虹要多，只要有足夠耐心，能在她眼睛裏找到各種動物，貓狗駱駝草泥馬，哪個都不稀奇。
今天沒戴比較稀奇。
瞳色是尋常的人瞳色，可朝人望來，好像自己的心思會被她洞悉得一清二楚。
夏茗覺得她不戴美瞳看起來更有氣場，戴美瞳她可以誇老闆一百次，不戴只敢誇一句。
“美瞳啊，短期內不想戴了。”紀邇伸個懶腰，懶懶散散地說。
童靜丹好奇，折回來問：“眼睛不舒服？你買的美瞳牌子出質量問題了。”
“不是。你們猜的都不對。我看到一雙眼睛，灰藍色的，有些光線下會變成灰綠色，比假的美瞳好看一萬倍。除非把她瞳孔剝下來做成美瞳，否則我不想戴。”
“噫~~~~”
“油~~~~”
紀邇在椅子裏笑得打滾。
童靜丹懶得理她，點點桌上祕書留下的紙條，提醒她說：“你爸的祕書來電話提醒你今晚約會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