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代表不經嚇,很快就供出了藍小鵲的名字。

    晏改黑瞳沉沉,反應半晌纔想起來藍小鵲是誰。

    是他的同桌。

    那個同桌……會是救了自己的女孩嗎。

    晏改睫毛顫了顫,他不敢抱有過多的希望,卻又不想放棄這個得知真相的機會。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他開始觀察這位同桌。

    他的同桌皮膚很白,泛着健康的粉色,五官秀氣,眼角微微上揚,眼睛黑亮,看自己的時候沒有用任何異樣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普通人。

    晏改心裏隱約有個聲音說,就是她。

    他嘴脣抿的緊,害怕自己猜錯,卻又覺得自己不會猜錯。

    到了下午最熱的時候,語文老師坐在講臺邊講解文言文,教室裏沒幾個人聽,出於本能的被念倒一片。

    電風扇呼呼的發出響動。

    晏改垂着眸子,側過頭,突然問道:“是你幫的我嗎?”

    他聲音沙啞,漆黑的眼瞳靜靜的看着藍小鵲。

    藍小鵲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聽見問話後,她睡眼迷濛地看了會兒晏改,大腦不太清醒,點點頭。

    晏改愣了片刻,隨後內心頓時涌上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他目光移開,不敢直視藍小鵲,喉間逐漸乾啞,眼底帶上一絲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光亮。

    他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喜悅,也不知道怎麼描述自己的感激,長這麼大,藍小鵲是第一個……在看到自己那種樣子之後,還會出面救自己,將自己從絕望中拉出來的人。

    明明自己什麼也沒有,從他身上撈不到任何好處。

    如果可以,他想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給藍小鵲。

    他剋制着自己的欣喜,眉眼逐漸溫和,正想再和藍小鵲說句話。

    藍小鵲猛的坐直身子。

    動作之大嚇得前後桌都嚇了一跳。

    晏改消瘦的手臂橫在桌上,定定看着藍小鵲。

    藍小鵲重新趴低,小聲笑了笑說:“你說的是幫你弄本子的?那個不是我。”

    她剛剛睡糊塗,都忘了自己是在幫表姐刷好感,她功勞再高有什麼用,準備再多正能量小故事,還是要被男配當垃圾放到講臺上。

    幸好自己睡醒了!!

    晏改看着藍小鵲,沒說話。

    藍小鵲解釋道:“不過我知道是誰,應該是隔壁那個……白琦琦。”

    白琦琦是誰?晏改想不起來。

    但是他心情說不出的煩悶,眼神再度變得幽暗,轉過頭,不理藍小鵲了。

    藍小鵲有點莫名其妙。

    她看了眼好感度,發現晏改對世界的好感度……

    竟然下降了1點。

    藍小鵲半晌無語,沒弄明白,爲什麼今天自己搬出表姐卻不管用?

    之後幾天,她又小心翼翼的做了點實驗。

    她以表姐的名義給晏改送零食,順便再塞點正能量小故事,晏改的黑化值就跟過山車一樣,一會兒高一會兒低的,讓藍小鵲很懵逼。

    但整體來說,搬出表姐來送溫暖,還是能感化到晏改的。

    藍小鵲再接再厲。

    快要期中考試,班上開始收資料費。

    這次的資料費有些高,包括了整個學期的額外費用,一共要兩百塊。

    班主任讓班長幫忙收錢,班長收了兩天後把名單上交。

    藍小鵲去洗被子的途中路過辦公室,正好聽到班長和班主任抱怨。

    “就差那個晏改,怎麼也不肯交!”班長生氣的傳達這個信息。

    班主任隨口問:“其他人都交齊了?”

    班長說:“差不多了。”

    班主任點點頭:“那你去把晏改給我叫來!”

    辦公室安靜片刻。

    過了會兒,班長小聲說:“老師你自己去叫行嗎,我和他說話,他不一定理我。”

    班主任沒說話,沉默兩秒後嘆了口氣。

    其實晏改那些事情,不光學生知道,老師們之間也都知道。

    最開始校長告訴她年級第一歸她管,她還有點激動,覺得自己班級優秀率有保障,以後日子肯定能輕鬆很多。

    但很快就有人告訴她晏改的各種情況。

    這小孩年紀小,遭遇的事情倒是比一些大人還多,不光家裏有問題,還得罪過有後臺的同學,以至於走到哪都被排擠,誰敢對他表達出善意,說不定還會被連坐,惹得一身腥。

    班主任雖然同情晏改,但沒有善良到願意以身犯險。

    高中這個年紀的人,其實已經開始邁向成人社會,學生們一個比一個人精,同情是沒有任何用的。

    班主任沒有爲難班長的意思。

    她讓班長離開,準備自己去喊晏改。

    然而辦公室門一打開,藍小鵲突然躥了進來,她手裏握着兩張一百元,和班主任打了聲招呼後,把錢放到桌上。

    班主任看了眼前,擡頭看藍小鵲。

    她對這個實驗班唯一掛科的學生印象不淺,不用翻名單她就知道:“你這個錢是幹什麼?你已經交過錢了。”

    藍小鵲笑着解釋:“這是晏改的份。”

    班主任頓時嗅到早戀的苗頭,瞪眼問:“你幹嘛幫他交?”

    藍小鵲連忙解釋:“這就是他的錢啊,我是他同桌,所以幫他拿到辦公室來。”

    班主任聽着不對勁:“晏改拿的出這兩百塊?”

    藍小鵲認真的點點頭:“當然拿的出,而且老師你拿到錢不就好了,擔心太多的話麻煩也會多。”

    這個班主任剛從名牌大學畢業,年紀輕,典型的不想多管閒事,只想每天下班以後回家打遊戲,聽到藍小鵲這番話,她覺得挺有道理的,直接把錢收下,其他的不再去管。

    藍小鵲提醒:“對了老師你可別告訴晏改是我給的!”

    班主任敷衍的點點頭,開始批作業。

    藍小鵲放鬆地回到教室,吃了顆西柚味的薄荷糖提神。

    她媽最近迷戀上西柚,什麼東西都買的西柚味。

    就連家裏的沐浴乳也換成了這個味道,全家都沐浴在西柚味的海洋最裏,搞得藍小鵲有些神經衰弱。

    她希望這些西柚味的東西用完,自己塞了幾顆以後,她從包裏掏出兩罐糖,分給前後桌妹子。

    然後又拿出了巧克力,飛快的塞進晏改抽屜裏。

    沒多久,晏改回到座位。

    藍小鵲趕緊湊過去,壓低聲音在他邊上提醒:“剛剛白琦琦來給你送巧克力了!”

    一陣淡淡的西柚味頓時將晏改籠罩。

    晏改沒有回答,他側過頭,漆黑的眼睛注視着窗外風景。

    今天烏雲沉沉,見不到光,教室裏已經打開大燈,玻璃窗上清晰反射出教室內其他人的舉動。

    晏改看到他同桌沒得到迴應,便趴到了桌子上,側臉貼着手臂,目光清亮地看着自己,十分乖巧的模樣。

    他沉默不語,不明白藍小鵲這番舉動是爲了什麼。

    而且……其實剛纔,他看見了。

    他看見藍小鵲往自己抽屜裏放巧克力,可明明做了這些,她卻不肯承認,撒謊說是別人送的。

    這是爲什麼,是爲了和自己劃清界限嗎。

    還是說自己一次次的踐踏了她的心意,讓她難過了?

    晏改眼中沒有溫度。

    他隱約察覺到,同桌或許和那個巷子裏的女孩一樣,真的關心自己,卻又被自己傷害,所以故意遠離自己。他弄丟了自己渴望的關懷。

    也許像他這樣畸形又彆扭的心理,根本不配擁有這些。

    晏改自嘲的想着。

    他還有更值得擔憂的事情。

    資料費沒有着落,只不過兩百塊,他原先以爲自己肯定能湊的出來,但怎麼也沒料到,自己藏在牀底下的錢被他無賴父親發現,全部拿走了。

    晏改有着卑微的自尊,他不願意因爲這點錢去接受老師憐憫的目光,只是現在不得不去。

    班主任正在玩手機。

    晏改在辦公桌前站了會兒,啞着嗓子開口:“老師,這學期資料費我沒法交,已經做過的試卷錢,我過幾天補上。”

    他很少說這麼多話。

    班主任挺意外的,她放下手機,回憶片刻後說道:“你的錢已經交上了。”

    晏改怔愣片刻,擡眼看着班主任。

    他之前收到藥,收到新的本子,已經是人生中從未有過的善待。

    現在還有人……替自己付錢?

    他目光沉沉,內心立刻涌現一個猜測,但這個可能性太低了,低到他不敢說出口。

    他只敢壓抑着各種感受,壓着聲音問道:“是誰?”

    班主任正要說,突然想到藍小鵲先前的囑咐,那姑娘好像是打算當雷鋒做好事不留名,便搖搖頭沒說名字。

    晏改眉眼微斂:“老師,我要還錢。”

    班主任覺得晏改說的也有道理,欠債總要還錢的,不還錢算什麼道理,這不是誤人子弟嗎。

    於是她沒什麼責任心的把藍小鵲出賣了:“是你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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