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關山月 >第 54 章 章五十四:故地重遊
    被初日的晨曦輕撫過,女子的臉頰透露出健康的粉色,身體隨意舒展着倒在鋪了男人外袍的地上酣睡。

    身上的衣物穿戴妥帖,看不出絲毫異樣。

    陽光刺得她微微蹙眉,捲翹的眼睫輕顫了一下,眼眸緩緩睜開,從迷糊逐漸變得清明。

    符行衣坐直了身子,打着哈欠伸懶腰,看到自己身下墊着的居然是聶錚的外袍,便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下意識地擡頭環視四周,她並未找到聶錚的蹤跡,只在山洞外幾步遠的地方看到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箭筒。

    凡千機營將士,小臂縛弩,腰左佩刀,腰右懸筒,手持火器,此等皆爲必需裝備,符行衣自然不例外。

    然而,符行衣在海上飄了一段時間,□□皆已不知所蹤,只剩下一個空筒,還有被人摘下來、擺放在身旁的雁翎刀。

    “渴死了,”符行衣起身佩好了刀,走向前將地上的箭筒拿了起來,看到裏面裝滿了清澈的水,湊近輕嗅,笑道:“是接的雨水啊,謝啦。”

    死裏逃生後,若是連口水都喝不上,未免也太慘了,幸好聶錚特意接了雨水。

    “先是海上漂,又是發高燒,如此折騰下來都沒嗝屁,”符行衣自豪地叉了腰,趾高氣昂地大笑道:“不愧是我!”

    自戀地狂笑了半晌,兀的念及一事,符行衣滿臉狐疑地撓撓腦瓜,喃喃自語:“什麼都不做,躺了一夜便能退燒,原來我的身體竟強悍如斯!”

    發掘了這般潛力,能省下多少藥錢啊!太好了!

    “你的臉皮厚度當真是一如既往的固若金湯。”

    聶錚不知何時回來,正巧聽到了她嘀嘀咕咕,冷笑道:“醒了便動身登島,去找島主暫且收留一段時日。眼下你我的性命是保住了,但如何返回大齊尚需從長計議。”

    符行衣不甚自在地輕咳了一聲。

    兩人現下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內訌冷戰只會百害無一利。

    然而一想是自己主動甩了聶錚,如今又被迫只能與之聯手求生,符行衣便覺得前途堪憂。

    唔……大約得裝一段時日的孫子。

    還是先討好這位爺,待回到東齊後再直起腰板吧。

    臉皮算個屁啊!

    誰會和活命過不去?

    “聶大將軍雄才偉略,屬下自愧不如,只要您發話,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屬下也是在所不——”

    符行衣打準了主意抱大腿,便卯足了勁地瘋狂吹捧。

    然而扯淡扯得太過,顯得無比虛僞且欠扁,以至於聶錚的臉色陰沉如死人,薄脣亦緊抿成一線,道:“留着舌頭不說人話,不如扥出來。”

    符行衣狗腿一抖:“……”

    得,公主殿下還是這麼難伺候,怎樣都能挑出刺來懟一懟,否則便渾身不痛快似的。

    符行衣只得做回了正常的自己,耷拉着腦袋跟在聶錚身後,問道:“看聶將軍的熟練程度,想來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了?”

    聶錚腳步微頓,旋即神色正常地繼續走,看不出什麼異樣,漠然道:“九年前,我來過飄零島。”

    “這名字倒是有點意思。”

    符行衣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優哉遊哉地欣賞雨後清晨的島上風光,順手攬了一把路旁足有半人高的野花,壞心眼地拂落花瓣上的露珠,笑眯眯地道:“飄零島……”

    聶錚薄脣微啓,緩緩道:“‘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

    若有所思地側目瞥了一眼男人的面容,符行衣只覺得那張肆意跋扈的俊臉上罕見地出現了疲憊之色,轉瞬即逝,待自己細看時則消失不見,還是那張“爾等刁民膽敢犯我”的高傲自大臉。

    飄零島不算太大,兩人不緊不慢地走了不到半個時辰便見到了人影。

    衣着樸素的婦女正在湖邊洗衣,聽到腳步聲時擡頭一看,待看清了來者的陌生面容,連忙警惕地退後,厲聲道:“你們是什麼人?”

    符行衣連忙笑着解釋:“大嬸莫慌,我們不是壞人,只是出海航行遭遇大風暴,這才飄到了島上,想懇求島主收留一段時日。”

    婦女仍舊用懷疑的目光打量着她,皺眉擺手道:“飄零島上不歡迎外人,自己去淺海岸邊想辦法找地方住。”

    符行衣嘴角一抽。

    這嬸子還真是絲毫餘地都不給留……

    “聶某故地重遊,煩請告知島主一聲,”聶錚不冷不熱地道:“喻老先生自會見我。”

    婦女微微一愣,將信將疑地看着他,片刻後點點頭,道:“那你們先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不許擅自再進半步,不然島上的鄉親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符行衣詫異地瞄了聶錚一眼,後者閉目養神,彷彿成竹在胸。

    等了不多時,一位鬚髮盡白的老爺子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口中止不住地興奮嚷嚷道:

    “聶家的小子,老寧是不是也來了,快快快,他給我留的那盤珍瓏棋局,我解了九年也沒能解開,趕緊的讓老寧說說——”

    被老爺子握住雙肩晃來晃去,長髮猶如疾風掃落葉一般晃得瘋狂。

    符行衣艱難地伸出一根食指,指着一旁的聶錚,顫巍巍地道:“大……大爺,是他找你。”

    島主一臉尷尬地鬆開了手,符行衣立即扶着湖邊的大石頭乾嘔。

    聶錚看了她一眼,下意識地要爲她順背,忽而想起兩人的關係已不復昔日,委實沒有理由再親近,便僵硬地收回了手,不帶任何感情地淡然道:“寧將軍已逝世將近六年。”

    島主瞳孔緊縮,沉默了大半晌,才苦澀地笑了笑,釋然道:“死了好,老寧那人活得太累,死了反倒是解脫。”

    猛然察覺到他說的是自己老爹,符行衣連忙回頭看向島主,見老爺子意有所指地對聶錚道:“聶小公子,你又幾時才能解脫?”

    “我若知道答案,便該聽天由命地葬身於那場動亂,而非苟延殘喘至今了,”聶錚似笑非笑地扯了扯脣角。

    島主呵呵一笑:“世外之事,老頭子早不過問,小輩們愛怎麼鬧便怎麼鬧,只要別讓我這好不容易建起的桃花源染上血氣便好。九年前,你們一行人觸礁,飄到島上歇腳,原先那地方收拾收拾就能住人……你身邊這位是?”

    符行衣整了整儀容,屈膝行了一個女子的萬福禮,客客氣氣地道:“晚輩寧如鳶。”

    既然是老爹的故友,而且還在與世隔絕的孤島上,暴露身份也無礙。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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