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關山月 >第 77 章 章七十七:燕爾新婚
    東齊近年來戰事不斷,皇帝日漸衰老多病,國內外皆動盪不安,往昔那般熱鬧的景象難以再見,今日的京都卻洋溢着歡樂的氣氛。

    鎮和王與清平郡主大婚,隨手打賞人的銀錢便足夠普通百姓一年的花銷。

    最爲難能可貴的是,衆人居然能看到鎮和王絕世罕見的笑容。

    他平日的臉色素來陰沉,像具死屍一樣,即便郎豔獨絕,也無人敢靠近分毫。

    人家恨不得離他要多遠有多遠,唯恐染上黴運。

    衆人從未見過他露出如今這般溫柔的神色。

    彷彿世間只剩下面前的一個女子,其他一切皆不足以入眼。

    令百姓聞風喪膽的“魔頭”和“惡鬼”結爲連理,再不會有無辜的好男兒好姑娘被禍害。

    這本該是值得普天同慶的好消息。

    但時至今日他們才知道,原來乖戾恣睢的鎮和王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他會小心翼翼地執起女子玉手,這份珍重令所有女子胸中小鹿亂撞;

    而暴躁粗莽的清平郡主也能斂去她強勢的氣場,乖巧聽話地被扶着,弱柳扶風之姿令所有男人看得雙眼發呆。

    一時間,衆人心底竟五味雜陳。

    然而更爲思緒紛雜、痛苦不堪的是符行衣:

    “錢不要可以給我,亂撒什麼,個敗家玩意!”

    “頭好重,身上好沉,繡花鞋底太薄了,硌腳,早知道我就該穿軍靴了。”

    “什麼時候能喫飯,我好餓啊……”

    大婚依照流程有條不紊地進行着,符行衣卻無所適從,讓人帶着走來走去。

    眼前的視線被紅蓋頭擋了個嚴絲合縫,鬼都看不見,滿腦只剩下了: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啥。

    以至於被送入洞房時,腦袋裏仍是一團渾渾噩噩的漿糊。

    房門悄悄地開了一個縫,吱呀的一聲喚醒了她的神思。

    符行衣眼神一亮,難掩激動地道:“東西帶來了嗎?”

    手心被塞了一個洗乾淨的桃兒,耳畔傳來少女的聲音:“主子先將就着吧,嬤嬤早說過不讓,又猜主子肯定不聽話,就把喫食全部藏起來了。”

    丸子又委委屈屈地道:“這還是偷人家的果子呢,我看見房外沒人才敢溜進來……”

    符行衣果斷地將蓋頭扯下來,狠狠地啃一口桃肉,幸福得含了一包淚。

    丸子驚慌失措地阻攔:“哎呀,蓋頭必須——”

    符行衣心頭一慌,張牙舞爪嚇唬小丫頭,略略吐舌道:

    “別吵吵,不然就汆了你。我先喘口氣,聶錚快進來時再蓋也不遲!”

    丸子拗不過她,只得乖乖地點點頭。

    猛然想起了什麼,從懷中掏出一封薄薄的信箋,遞到她手上,乖巧地道:“主子看看吧,白天送到家裏的。”

    符行衣好奇地拆開,目光快速地掃一眼信箋的前幾行,欣然一笑:“是何大哥啊。”

    反正聶錚眼下尚未離席,百無聊賴地坐在榻上傻等,閒着也是閒着。

    揮了揮手,放丸子出去玩,符行衣不緊不慢地翻看何守義的信,愈看愈眉心微蹙,手指下意識地收緊。

    “天狼軍受到重創,千機營死傷慘重,兩敗俱傷的僵局維持了月餘,直至北榮皇帝突然駕崩,這才擾亂了賀蘭圖的方寸。

    “敵軍退後數十里,現如今,千機營已然推進兵線至大漠腹地,想必要不了多久,宣威營便必須上戰場協軍助陣了……”

    符行衣深吸了一口氣,面色複雜。

    自己不過離開了兩個月時間不到,戰況便已突變至此。

    一旦宣威營需要上戰場,魏家軍勢必會被皇帝率先投往前線。

    給臺階要下,但人也要殺,所謂帝王不過如是。

    必須加快練兵進程了,否則魏家軍都是一羣風吹便倒的老弱病殘,去昆莫只能送死。

    “還寫了什麼?”

    符行衣看到第二張信頁後忍俊不禁:“何大哥真是……”

    信上,何守義充分表達了他對聶錚的鄙夷和控訴,罵了聶錚大半頁,還勸“小符”別因爲瘋爺娶妻而傷懷,畢竟兩個男人在一起不爲世俗所容,分開在所難免,還是得振作起精神。

    又說“小符”雖不能從軍,但在京都做生意也很好,等來日賺到大錢,必能娶一個比清平郡主那瘋婆子強百倍的好女人,氣死狼心狗肺的瘋爺。

    符行衣哭笑不得:“……”

    一時不知是該感謝他特意慰問自己,還是該惱火他罵自己是瘋婆子。

    正要看第三頁時,房門兀的被打開了。

    符行衣驚慌失措,抓了蓋頭就往腦袋上懟,珠釵翠環叮噹作響,髮簪戳到了頭皮,痛得她嗷的一聲站起來。

    放在膝上的幾張信頁紛紛抖落在地,腳蹬還絆了她一下。

    眼見即將要摔倒在地,來人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爲何要慌?”

    繁瑣沉重的飾物被聶錚一件件地摘去,符行衣斟酌了片刻,覺得“急着想扒光你來睡”的真心話說出來……似乎有些不太妥當,便老老實實地被他抱回榻上,嘟囔道:

    “人家說蓋頭不能由自己掀開,不吉利,怕你介意。”

    “不過是些子虛烏有的糟粕傳統。”

    聶錚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無妨。”

    以往又不是沒有親密相處過,卻從來不像現在這樣緊張。

    符行衣被他看得如坐鍼氈,渾身緊繃。

    紅羅喜帳的輝映下,男人白皙如玉的面龐化開溫柔的暖意,鋒利剛硬的輪廓也柔和了許多,薄脣被酒液染上晶亮的水光,美色勾魂奪魄。

    符行衣嚥了一口口水,輕咳了一聲,故作鎮定自若。

    然後像跟上級彙報任務似的,一板一眼地開口:

    “還以爲要等你許久,我就先看看何大哥從昆莫那邊送來的戰況,打發一下時光。”

    聶錚的臉突然逼近,不悅地眯了眯眼,沉聲道:

    “我在筵席上無時不想見你,你竟敢心中置我於無處,還敢坐在洞房花燭的榻上,堂而皇之地翻看其他男人寄的信,以此‘打發時光’?”

    他今日大抵是喝多了,與平常有些許微妙的不同。

    更……勾人。

    符行衣狗腿一抖:完蛋,又惹到活大爺了。

    該喫醋的時候不喫醋,這種時候置什麼氣啊?

    “我我我、我困得不行!”

    符行衣磕磕巴巴地解釋:“不做些事轉移注意力,我必定會等得呼呼大睡。若是如此,你自然更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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