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玥景本就抱了輕生的念頭,這一割,也是用了十足的力道。
那纖細白皙的脖頸間,汩汩冒出的鮮血傾瀉而下,都玥景張了張嘴,只說了最後兩個滿是不甘意味的字:“報仇!”
然後,就如同都蕭然一般,再也沒了動靜。
一下子失去一個兒子一個女兒,沈氏心頭一震,被刺激的生生吐出口鮮血來,昏死了過去。
都寄語白着臉,腦子一片空白,見着不遠處滿地的鮮血,坐在牀榻上瑟瑟發抖。
及至沈氏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天亮之後了。
都蕭然跟都玥景的屍身已經被人擡了出去,屋子裏的一片狼藉也已清掃乾淨,都寄語似是受了刺激發了高熱,正躺在牀榻上昏睡着。
“老爺,”沈氏悽悽慘慘地叫了一句,捏着手裏的錦帕,看着如今只剩下的都寄語,跪倒在都慎安的腳邊,“妾身如今只剩下語兒,還請老爺看在妾身伺候您這麼多年的份上,就將語兒留給妾身吧—”
都慎安轉過頭來,望着一夜之間似是老了十幾歲的沈氏,低低嘆了一聲:“罷了,本公不會將語兒送走”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還是平日裏極爲看重的嫡長子跟疼愛的女兒,這心裏,說不悲痛也是不可能的。
“然兒跟景兒,本公已經讓人好生安葬了—”落下滿是悲愴的一句,都慎安掃了一眼牀榻上的都寄語,這才邁着步子走了出去。
望着都慎安離開的身影,沈氏面無表情,福了福身:“妾身謝過老爺。”
上前一步,沈氏伸出手去,撫着都寄語毫無血色的小臉,只是輕喚了一聲“語兒”,便再沒了其他話。
都玥景那句低低的“報仇!”似乎又在耳畔響起,沈氏眯了眯眼,帶着血絲的眼裏,掠過一絲戾氣,沈氏緊了緊手裏的錦帕,用力到指尖都已經發白。
從小護在手心裏的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如今因爲一個從天而降的水夭夭,生生折了兩個,剩下的這一個,可以說是也毀了。
“賤人,我沈氏跟你不死不休!”沈氏狠了聲調,似是立誓一般,極爲陰沉可怖的一句,在這偌大的語嫣閣內響起。
另一邊,水夭夭早就知道了語嫣閣的動靜,雖然,是完成了她跟楚烠的半月之約,但這心裏,多少覺得有些悶悶的。
“呼—”輕吸了口氣,水夭夭閉了閉眸,在心裏告誡自己:水夭夭,這只是心狠手辣的第一把,學着適應。
父上跟母上最後訣別的模樣,猝不及防又在腦海裏閃過,水夭夭猛地睜開眼,捂着心口,額間也冒出了層層細汗。
古昔,你且等着,我水夭夭,一定會讓你不得好死!
平復了心神,水夭夭擡眸,望着窗柩外湛藍色的天空,良久地不發一言。
因爲都蕭然跟都玥景的喪事,府邸上下一片死氣沉沉,都慎安對外宣稱是突然染疾暴病而亡,府邸知道內情的人,自然也不敢談論隻字片語。
都蕭然跟都玥景的死,隨着喪事的結束,就這麼揭過去了。
頭七那日,水夭夭正坐在院子裏那棵大榕樹的樹杈上,錦繡閣,迎來了一身素衣的都孜茉。
水夭夭一撐手,從樹上穩穩地跳了下來,拍了拍手,擡起眸來:“找我有事兒?”
都孜茉搖了搖手裏的白色紈扇,腮邊的梨渦深了深,盈盈站立着開口:“確是有件小事兒,姐姐房裏的書本受了潮,見着今兒的日頭正好,就想拿出來曬曬—”
微微頓了頓,都孜茉又接着開口:“那書都是姐姐極爲愛惜的,只讓心細的丫鬟們來做,只是姐姐身邊就這麼幾個丫鬟,這才碘着臉來妹妹這裏,借兩個心細的丫頭過去幫幫手。”
水夭夭淡淡地挑了挑眉,想着都孜茉的身邊伺候的婢女確實不多,一擡手,喚了院子裏的木汐跟木槿:“你們若是有空,就過去幫幫手吧。”
木汐跟木槿齊齊行了禮,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是,奴婢們這就跟着三小姐過去。”
“如此甚好,姐姐便先謝過了—”對着水夭夭福了福身,都孜茉道了聲謝,這才搖着白色紈扇,帶着木汐跟木槿,邁着優雅的小碎步,離開了錦繡閣。
及至午時過後,也沒見着木汐跟木槿回來,以爲事兒多給耽誤了,水夭夭也沒在意,興許晚些就回來了。
及至日頭漸漸小了下來,天色都已經有些昏黃,水夭夭覺得有些不對勁,出了錦繡閣,直直奔着茉香居去了。
“四妹妹來了—”見着水夭夭,正在小院中悠閒地品着香茗的都孜茉,含笑打了聲招呼。
掃了一眼院子,也沒見着木汐跟木槿的身影,水夭夭蹙了蹙眉,走到都孜茉的跟前:“人呢?”
放下手裏精緻的紫砂茶杯,都孜茉盈盈一笑,站起身來:“現在不在茉香居,且跟着姐姐來吧—”
不在這兒?
水夭夭挑了挑眉,一擡步子,跟了上去。
及至府上的一處暗房,都孜茉這才停了下來,一伸手,推開了那道門。
水夭夭站定,看着一臉梨渦淺笑的都孜茉,冷了聲調:“不知三姐姐,這是何意?”
這都孜茉,到底是在打着什麼算盤?
都孜茉神色淡然,一攤手,做了個請進的姿勢,輕聲開口:“四妹妹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呵,進去就進去,她水夭夭,向來不是個膽小怕事的。
清眸一眯,水夭夭邁着步子,走了進去,都孜茉緊隨其後。
偌大的暗房內,正中間,正坐着一身黑色衣裙,髮髻上彆着朵小巧的白花,正是一臉狠意的沈氏。
橘黃色跳躍的燭火,映着沈氏那張煞白的臉蛋,莫名就透出一種滲人的感覺來。
而沈氏的身邊,除了候着的一溜丫鬟婆子外加幾個打手,被五花大綁正蜷在地上的二人,正是原先被都孜茉要過去的木汐跟木槿二人。
這情景,一看,就能明白是何意。
沈氏眯着眼,有些憔悴的臉上滿是不加掩飾的痛恨之意,啞着嗓子開口:“可算來了,倒是讓本夫人好等!”
“既然等的人已經來了,那這人,也該放了吧—”水夭夭揹着手,睨了一眼地上的二人,應該是用了些刑罰,已經昏迷了過去,也不知有沒有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