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極其清脆響亮的一聲,卻是冷不丁地打破了這一室的冷滯。
水夭夭一臉無辜,還保持着沒拿穩茶杯的姿勢,眼見着不少人循聲看了過來,眼眸一彎:“不好意思,手滑了。”
嗯,感謝我吧,滑的好,幫你們打破了這詭異尷尬的沉寂。
拿捏得極好,不不,不是拿捏,應該是人品好,那滾燙的茶水,竟是分毫沒濺到她跟楚烠的身上,好巧不巧地還就只濺到了華南沽跟華雅的身上。
華南沽跟華雅都挨的近些,還好都隔着衣袍,只是濺上了些水漬,也不曾燙傷。
只是華南沽的臉色,可以說是,相當難看了,偏生還不得發泄出來。
當然,蓋頭下華雅的那一張如花似玉的小臉,應該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楚烠頷首,眼尾處暈染着的金色胭脂微微閃了閃,淡淡地看了一眼直直而立的夜昱,纖白如玉的指尖覆在水夭夭的手背上,微抿的緋色嘴角,似透着涼薄,又似透着無盡的妖冶,恰如一朵浴血而來的罌粟:“仔細着些,莫燙了手。”
水夭夭眼眸一滯,隨即垂下眸來,輕飄飄地攏了攏身上的衣裙,自然而又隨意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來。
她知道,楚烠今日,應該就是想給華南沽添堵的,畢竟這種事兒,楚烠一向得心應手。
她只是順便,也給華雅添添堵。
早應該知道華雅的一顆心,是系在夜昱身上的,那時候沒看出來,現在一想,倒是自己糊里糊塗被她給背後捅了幾刀子。
你說你愛慕誰就愛慕誰唄,偏生不光明正大些,盡使出些小動作小把戲。
怎麼辦,她現在可是,非常記仇了呢——
“禮成,送入洞房!—”司儀一掐手心,忙不迭地又上前幾步,張羅着那些候着的貼身侍婢,語調也跟着揚了不少。
華雅直起身來,到底沒看清蓋頭下此時此刻具體的神情,只是覺着看起來腳下邁着的碎步透着僵硬,由一衆婢女攙扶着,被送去了洞房。
成親的環節,到此,總算是完整走完了流程。
只是看楚烠慵懶而坐的架勢,似乎,並不急着離去。
骨節分明的食指向上一擡,楚烠脣角一揚,明明是很華美的笑容,卻又生生透出一種森森的涼意來:“大喜之日,小小薄禮,聊表本督心意。”
隨着楚烠話音的落下,從門外又走進來兩個青翼衛,一左一右,皆是單手託舉着一個托盤,以明晃晃的紅布遮住,看不清具體置着什麼。
不過聽楚烠話裏的意思,是要送上賀禮了。
這廝,什麼時候這麼有人情味還懂得送禮了?
水夭夭擡眸,看着那以硃紅錦布蓋着的托盤,心裏不由地閃過一絲納悶兒。
九千歲親自送過來的賀禮,會是什麼呢?
不少看客,都拉長了脖子,恨不得直接衝上前去,一把掀開錦布露出內裏的物件來,也好解了心裏的好奇之心。
“九千歲客氣了。”一時間也摸不準楚烠的意思,華南沽訕訕一笑,回了句比較圓滑的話來。
事實上,如果可以,最好別送什麼聊表心意的薄禮了,因爲很可能,受不住。
或許,這位朋友,何爲禮何爲節何爲禮節麻煩端正一下坐姿瞭解一下?
水夭夭“撲哧”一笑,到底是因爲楚烠這一本正經的一句沒忍住,察覺到圈着腰身的力道微微一緊,這才一斂神色同樣跟着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嗯,督上向來講究禮節。”
罷了罷了,畢竟,嗯,她也很講究禮節。
夜昱只是眉尖微微一蹙,周身又是一貫溫潤如玉的氣息,神色表情倒是並沒有多大的波動。
華南沽的心裏,卻是突地咯噔了一下,隱隱猜到了些什麼卻又不能抓住那不甚清晰思緒的尾巴。
食指往下一劃,那站定的兩個青翼衛,一左一右伸出手去,一把掀開了那硃紅錦布,露出了內裏蒙着的賀禮來。
“哇—”隨着那錦布的拿開,熠熠的光彩倏地閃耀而出,有奪目的逼人感。
左邊,是一尊以不知名的玉石打造的曇花,鈷藍色的玉石,更爲奇特的是,那玉石內裏,似還有着奇異的光澤在流動,遠遠看過去,那一尊曇花,周身皆是流瀉着鈷藍色的晶瑩光澤。
右邊,則是類似於盆景的物件,上好墨玉切割所鑄的直直一豎崖壁,隱約可見其上的花草樹木,崖壁的後側,還懸着一輪橘色的夕陽,做工極其精細,看上去逼真得就像在眼前立了一幅鮮活的畫卷,同樣也是炫美絕倫。
一左一右,雖然沒有光線的照射,卻是自帶着粲然的熠熠光澤,很明顯,這兩件賀禮,皆是價值不菲。
當然,若是記性眼力好的,一眼便能看出,右邊的物件,不就是帝都之外有名的景點——落日崖的縮小版麼。
莫不是,督上大人對那落日崖的美景情有獨鍾?
不少看客咂咂嘴,一臉豔羨地看着那價值連城的賀禮,又不由地在心裏猜測了一句。
右邊的物件,水夭夭自然是懂的,只是左邊的物件,那一尊炫美奪目的曇花,卻是讓她有些看不出深意來。
“督上,莫非您老喜愛曇花?—”從那托盤上收回視線,水夭夭直起身來,看着楚烠那一縷散落在鬢間的髮絲,思緒有着一瞬間的恍惚。
下一瞬,水夭夭倏地伸出手去,手指在那縷墨發上拂過,動作很慢也很輕,落到髮尾之處,指尖微微一捻,便將那縷墨發繞
在了指尖。
她記得,以前,楚烠也是這般,那纖白如玉的指尖繞着髮絲,慵懶而又隨意地把玩着。
如今,倒是換成她嘗試了一把。
睫羽一垂,楚烠看着那繞着墨發的小手,濃黑似漆的眸子,更是暗了一分,緋紅的薄脣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仿若無邊暗夜之下悄然而又熾烈地綻開的一朵血色菡萏:“本督不喜曇花,喜水仙花。”
水仙花?金盞銀臺,就是超塵脫俗,高雅清香,花如其名,亭亭玉立於清波之上,宛若凌波仙子踏水而來的那個?
“甚好,極襯督上。”水夭夭眼角一抽,又掃了一眼那一尊曇花,一彎眉眼笑的跟只狡黠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