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她不喜這夏季,總覺得從骨子裏,都會泛上來一股子的懶意。
小九也剛剛在澡盆子裏撲騰撲騰了一番,之前犯困的樣子完全看不出,這會子倒是格外有精神的緊。
水夭夭靠着一方闊榻,上面鋪了冰絲錦緞,倒是涼爽舒適的很。
小九窩在水夭夭的身前,正一臉臭屁地給自己順着毛,不時還“吱吱”地叫上兩聲。
青呁想着水夭夭晚上並沒有喫些什麼菜餚,怕她餓,還備了一盤子的冰鎮葡萄放在旁邊。
水夭夭讓青呁下去歇着,自己捧了卷帝都志,有一頁沒一頁地隨意翻看着,偶爾捻上顆葡萄放進嘴裏。
小九不喫葡萄,再說晚上的筵席也着實是喫撐了些,這會子還是飽飽的,只是見着水夭夭不怎麼搭理它,可勁兒地扯着水夭夭散落在闊榻上的髮絲。
大概是水夭夭看的太過專注,絲毫沒注意到小九的小動作,二愣子的小九倒是沒有挫敗,小爪子再一用力,還只往水夭夭的肩頭處蹭。
“嘶—”水夭夭眉間一蹙,總算感覺到了發間傳來的拉扯之意,還來不及放下手裏的書卷,便只覺一陣勁風襲來。
當然,水夭夭沒有躲的緣故,是那道勁風並不是對着她來的。
“吱吱!—”小九直直地被掀了起來,小爪子胡亂在半空中扒拉着,卻依然沒能阻止自己,沿着拋物線的路線咚地一聲砸到了對面的牆壁上。
這不是結束,因爲並沒有貼在牆上,而是緊接着又往下一滑,最終又是啪嘰一下摔倒了地上。
頭朝下,小屁屁朝上的不雅姿勢,外加摔了個七葷八素,小九蠕動着自己的小屁屁,好不容易從地上又爬了起來,大有一副要拼個你死我活的兇狠樣子。
下一瞬,見着來人,呲牙咧嘴的兇狠表情倏地一收,瞬間便成了一副小媳婦的乖巧模樣。
變臉速度,堪稱一絕。
就連水夭夭,都有些喫驚到,指尖剛剛捻起的一顆葡萄,又落回了盤中。
“小九怎地這般怕你?—”水夭夭回過神來,看向面前的來人,下意識地開口問道。
當然,話一出口,水夭夭就有些後悔。
一攏天青色的錦衣並未換下,從腰身蜿蜒往上的大朵大朵米色大花溲疏花樣,現下看起來更是格外繁複精美,與眸色同樣的描眉,極細極長卻不顯突兀只餘詭美,就連左邊的眼角下,紋着的那朵湛藍色重瓣水仙花樣,竟也是不覺絲毫違和,清純乾淨與天賜的妖嬈艶華糅合在一起,碰撞出一種獨屬於楚烠的氣息。
“它叫小九?—”楚烠一撩衣袖,淡淡地睨了一眼猶自在地上做着乖巧狀的小九,隨即將視線凝於水夭夭的身上,神色淡然,語調似乎又帶着些溫溫涼涼。
“咳—”水夭夭清咳了一聲,倒也沒想到就這麼直接讓楚烠聽到了。
心虛麼?說不上。
害怕麼?那就更說不上了。
講道理,她現在,神力在手,還需要怕?
——
水夭夭伸出手去,重新捻起一顆紫紅的葡萄,又瞟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小九,這纔開口回道:“這是我賜它的愛稱。”
頎長的身形,極爲慵懶而隨意,只是看上去,要比水夭夭高大許多,投下來的陰影,都足以將水夭夭的大半個身子給籠罩住。
一雙鳳目,沒有描影,卻依然不減半分芳華。
水夭夭擡眸,不自覺地撞進那一雙深邃似漆的眸子裏,指尖捻起的葡萄,竟是頓在半空之中,忘了應該送進嘴裏。
闊榻本來是極大的,只是水夭夭並未挨着裏面,向來習慣臥在正中間,這會子多了個楚烠,之間的距離倒是僅隔着四五個巴掌差不多。
線條無一絲贅餘的下頷微微一擡,緋紅至冶的薄脣微微一動,楚烠竟是直接將水夭夭手裏的葡萄,喫進了嘴裏。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指尖與脣瓣輕碰間,帶起細微而又爲之一顫的溫涼觸感。
水夭夭倏地一把收回手,雖然小臉上努力保持着淡然的神情,但那如玉般白皙的耳垂處,悄無聲息染上的一抹嫣紅,卻是顯得有些無所遁形。
因爲楚烠剛剛的舉動,跟水夭夭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些,這會子,那頎長身形投下的陰影,差不多可以將水夭夭的整個身子籠罩在內。
那甜膩的氣息,還有些溫涼之意,環繞在水夭夭的呼吸間。
“真甜。”薄脣微微一抿,楚烠緩緩嚥下嘴裏的葡萄,這才妖妖一笑,濃冶的五官眉眼雖然有些逆光,卻依然掩不住那天賜的妖艶。
當然,本來應該是說那葡萄香甜,只是從楚烠的嘴裏說出來,便透着一種似是逗弄又似是魅惑的氣息。
水夭夭的心裏,當下就覺得有些憋屈起來。
這廝,頂着那副皮囊,還真以爲肆無忌憚了?
媽的,她水夭夭,又不是什麼清純的小白兔!
一念至此,水夭夭倏地伸出手去,小巧纖白的食指抵在楚烠的脣瓣上,紅脣間吐氣如蘭,明明沒有學着楚烠的樣子,卻是像極了那語氣一般的妖嬈惑人:“督上的這張嘴,可真是會說話呢。”
大概,就好像是倏地變了個樣子的水夭夭。
小臉上粉黛未施,雖然有些陰影籠罩卻依然只覺得膚色白皙,能掐出水來一般的剔透,睫羽彎彎,硃紅色的脣瓣抿出個淺淺的弧度,面色有些淡淡的緋紅卻又豔如桃花,尤其襯得那一雙湛藍色的眸子,無盡漣漣滿是奪目的妖嬈。
楚烠垂眸,看向面前那一張小臉,並沒開口出聲,緋紅脣色微微一啓,竟是將水夭夭的指尖,含在了脣瓣間。
甜膩的氣息,似乎更爲濃郁。
水夭夭微微一愣,感受着指尖傳來的濡溼溫涼之意,這纔回過神來。
不不,她得扳回一局,不能就這麼被動,老是讓這廝佔上風。
紅脣跟着一揚,水夭夭微微用力收回指尖,卻是順勢向下,一把扯住了楚烠的衣襟:“夭夭可不像那葡萄,是甜的呢,呵呵。”
最後的那一個笑音,帶着清脆而又清淺,嫋嫋繞繞間散着絲絲縷縷不知名的氣息。
狹長詭美的眸子往下一垂,目光落於水夭夭的身上,楚烠眼眸一凝,喉間溢出低低的一句來:“你在那小畜生的面前,也是這般穿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