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說完這話也沒什麼表示,就這麼帶着微妙的狡黠的笑看着小泉八雲。
肩上的圍巾在沙發上彎曲摺疊,像血一樣流淌。
小泉八雲聽到太宰治的話怔愣了許久,鋼筆懸停在白紙上暈染出一大片污濁墨漬。
最後小泉八雲還是選擇了順從太宰治的意願,外出找尋遊蕩在外的芥川。
芥川是個過剛易折的人,甚至能說出“不要忘記人生就是要戰鬥到死。”這樣剛烈又固執的話。人生的負擔與拉扯已經夠痛苦了,爲什麼還有主動去招攬一些多餘的事件去感受煎熬?
芥川是站在懸崖上的孩子。
他沒辦法坐視不管,縱使是另一位太宰治安排的計劃也會讓他感到不安。
小泉八雲走出大廈,回頭看太宰治。
太宰先生站在門口向他揮手,每揮動一次手臂,身影就虛化一點。他就這樣一點點的,像是從這個世界上被抹消了一樣,最後那唯一鮮亮的紅也漸漸淺淡下來。
小泉八雲在太宰治還沒完全消失前轉過頭扎進人羣。
他一點都不喜歡看見太宰治的消失。那就像是太宰治所期待中的死亡一樣,無聲無息的消亡離去。
太宰先生消失時他總是歡喜的,帶着笑的。可對於任何一個重視他的人來說,這是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而對於小泉八雲來說,是凌遲。
一次又一次的他的消失,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刮肉剔骨。陰狠卻又輕柔的□□着小泉八雲的靈與肉,最後只剩下鮮血淋漓的一片狼藉。
他的確是個廢物,就像是太宰老師說的那樣。
他是個永遠成爲不了港口Mafia一員的廢物。
他是被情感所操控的漆黑之獸。情感是他的筋脈,縱使擁有無限的力量,但還是被經絡的連接所限。
但情感,卻是港口Mafia裏最無用的東西。就憑這一點,他和港口Mafia之間就有如天塹。
真是個廢物啊,自己……
小泉八雲嗤笑着朝前走着,小小的身影一下子就隱沒在人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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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車輛相撞的聲響在太宰治的耳邊響起,他下意識的想要站起來遠離人羣聚集的地方,可是被撞的有些變形的車和擠嚷的人羣讓他動彈不得。
他帶着些輕鬆和隨意的擡起頭,卻無意間看到了站在人羣遠處的人影。
瘦瘦小小的,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有着一頭柔順亮眼的會被女孩子羨慕的白金色長髮。他穿着寬鬆中性的長袍,看着怪異又漂亮。
是小泉八雲,他站在那兒。
有着像是雕塑一樣的冷硬表情。
太宰治對在這個情況下看見小泉八雲有些怔愣,卻又覺得無所謂。他又毫不在意的轉過頭去,和滿臉鮮血的坂口安吾說話。
人羣的驚呼聲和嗶嗶啵啵的火焰燃燒的聲音隨着刺鼻難聞的黑煙飄散。飄散的最邊緣,小泉八雲就停在那裏冷眼看着。
他們是這場車禍的主人公之一,身上有着鮮血流淌,臉上帶着本能的驚懼。
可這和他沒有半點關係,從來的沒有。
小泉八雲站了一會等人羣不再堵塞路口後就離開了,白金色的髮絲飄飄揚揚,像是柳絮一樣。
太宰治當然注意到了小泉八雲的離開。小泉八雲可是港口Mafia準幹部級別的人,如果這個時候上前干擾可是個不小的麻煩。
他對於小泉八雲的識相是滿意的,就只有一點點的,脫離於理智和心計的那一小部分地方,有了一些些起伏。不大,但就是莫名的讓太宰治有些恍惚。
他從擔架上微微起身看向小泉八雲的方向,看到的一張張陌生的人臉。這樣的場景竟讓他有些迷濛。
坂口安吾看太宰治看向某個方向臉色有些晦澀,也向那個方向看去,也只是看到一張張陌生的臉。坂口安吾有些迷茫的回頭看了一眼太宰治,正準備收回視線時,他突然想到他似乎在那個方向看到過一個人,有着罕見的白金色頭髮的孩子。
“你是在看小泉八雲嗎?剛剛他似乎在這裏。”坂口安吾有些虛弱的說。被劇烈衝撞的時候,他的位置的安全氣囊沒有彈出來,他生生用自己的身體接收了這場車禍。
“不,不是他。”太宰治聽到自己這樣說。
“也對,不會是他。如果小泉八雲看到你出了這樣的意外,一定會第一時間跑過來的,而不是站在那裏看着。”
“……”
“我看到的應該是個陌生孩子吧,還沒成年的樣子。”
“……”
對於坂口安吾的話,太宰治沒有在說什麼。只是累了似的閉上了眼睛。
太宰治躺在自己的臥室裏,眼上依稀可見青黑。
這幾天他一直沒能睡好,連挑釁國木田都好像少了些許樂趣。
閉上眼睛,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飄起來一樣空蕩,連周遭的嘈雜聲音都漸漸飄遠。
他就像一個心臟空蕩的遊人一樣孤獨與自由。
他想起了悲劇色彩的詩人波德萊爾的一句話——
我的心思不爲誰而停留,而心總有爲誰而跳動。
他猛地睜開了眼。
他似乎被這句話貫穿了心房,將骯髒渾濁的內裏曝露世人一樣心悸着。
太宰治感覺自己開始有點不對勁,在看見小泉八雲冷眼離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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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太宰先生!”谷琦直美的聲音突兀的在門前響起,帶着慌張和焦急。
太宰治從牀上下來,戴上慣見人的笑臉,打開門。
“太宰先生,敦他,敦他被Gulid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