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百年爭戰 >第六十一章 曾國藩執守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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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國藩屢接胡林翼求援諮,不置可否,上疏咸豐帝:賊若擄上游無數之民船,搶漢鎮新造之戰舟,梗塞江漢之間,則大江千里,上下皆賊。臣等水軍裹於中斷,錢糧子藥來源已截,水勇之心,斷難自固。若果重踞武漢,西窺荊襄,南伺湘省,防不勝防,其可慮者一也;若使臣等一軍回駐武漢,則艱難百戰,肅清江面,,一旦委而棄之,實屬可惜。且臣等水師西旋,九江、湖口之賊,勢必內犯江西,臣等此後軍餉更難仰給於江省。且陷入內湖之戰舟百餘,精銳二千,從此斷難衝出,與外江水師會合,年餘講求練此精華,一旦置之無用之地,後日難以再振,其可慮者二也。陸軍屢勝之餘,士氣極盛,自至九江、湖口攻城攻壘傷亡健卒多至數百人,銳氣挫損。若使一意前進,得勝仗數次尚不難於振刷精神,再接再厲。若使回軍武漢,則兵勇之雄心先減,加以遠道跋涉,消磨精氣,雖認真振厲,亦難作其方新之氣,其可慮者三也。

    陳士傑道:“羅澤南意,武昌得失,事關全局。林源恩悍勇,堪軍旅,滌帥飭其兩治糧臺,誤其才矣!鏖戰半載,所獲甚少,兵疲將離,亟應另謀出路。大軍西進,攻擊武昌,自是正道。”

    曾國藩道:“吾視源恩面相,宜治糧臺;既有才,即任水師營官。年初水師被賊焚,吾至南昌,募勇造船。再至吳城,又至這南康,偕李元度平江勇、蕭捷三水師,與黃文金、胡鼎文、李遠繼賊逆,鏖戰十餘場,鄱陽湖面,終得澄清。大軍西進,此全舍乎?”

    陳士傑道:“偏安湖面,無益大局;武昌得克,浩蕩而下。”

    曾國藩道:“吾等踞九江,扼斷長江之腰膂;上有金口水軍,以擊其首;下有紅單戰船,以擊其尾。二千餘里之江面,分爲三段,剿辦或有肅清之期。吾令:羅澤南再接再厲,肅清江西腹地;李元度偕蕭捷三水師,北攻湖口;塔齊布砥礪心志,暫緩取潯,轉擊湖口;三軍合力,內外夾擊,湖口彈指或破。”

    陳士傑道:“贛撫陳啓邁,近愈掣肘,糧餉竟不供給,萬載縣舉人彭壽頤,滌帥委之用之,而陳卻押之入獄。江西士紳怵陳淫威,再不資我。”

    曾國藩道:“此落井下石、恨人不滅之舉,孰可再忍!”

    是夜,國藩奏曰:竊惟東南數省,賊勢蔓延,全賴督撫得人,庶幾維持補救,轉危爲安。臣至江西數月,細觀陳啓邁之居心行事,證以輿論,實恐其貽誤江省,並誤全局,有不得不縷陳於聖主之前者。

    已革總兵趙如勝,系奉旨發往新疆之員。上年奏留江省效用,陳啓邁派令管帶戰船百號、水勇四千餘人、大小炮位七百餘尊。十一月初五紮泊吳城鎮,一聞賊至,趙如勝首先奔逃,各兵勇紛紛獸散,全軍覆沒,船隻炮械盡爲賊有。其實賊匪無多,民間至今相傳僅長髮九十餘人耳。聞風先逃,殊可痛憾。

    乃陳啓邁入奏之詞,則曰趙如勝奮不顧身,力戰終日,其所失船數百餘、炮數七百,並不一一奏明,含糊欺飾,罔恤人言。又派趙如勝防堵饒州等處,正月間敗逃三次。賊破饒州,陳啓邁含混入奏,不惟不加趙如勝之罪,並其原定新疆罪名,亦曾不議及,始終怙非袒庇,置賞罰綱紀於不問。

    已革守備吳錫光,系被和春參劾、奉旨正法之員。吳錫光投奔江西,籲求救全。陳啓邁奏留江西效用,倒填日月,謂留用之奏在前,正法之旨在後,多方徇庇,虛報戰功,既奏請開脫罪名,又奏保屢次超生,又奏請賞給勇號。

    吳錫光氣質強悍,駕馭而用之,尚不失爲偏裨能戰之才。至其貪婪好淫,縱兵擾民,在南康時,軍中婦女至百餘之多;過樵舍時,將市肆搶掠一空,實爲遠近紳民所同惡。而陳啓邁一力袒庇,顛倒是非。

    正月二十九日,吳錫光縱其麾下貴州勇無故殺死龍泉勇一百八十七名,合省軍民爲之不平。陳啓邁既不奏聞,又不懲辦,乃於武寧縣內取他省之勇曾經犯案者,假稱貴勇,縛而殺之,以掩衆人之耳目。而衆人愈積憤於吳錫光,道路以目矣!

    饒州之賊屯聚於四十里街,三月二十八日,吳錫光攻剿饒州,僅殺賊數十人,此坤庶所共見共聞。而陳啓邁張皇入奏,謂克服饒郡,殺賊三千,焚船百餘,吳錫光與其子侄,均保奏超升;即素在巡撫署內管賬之胡應奎亦隨折保奏。

    義寧州之陷,實系興國、崇、通土匪居多,長髮尚少,吳錫光驕矜散漫,倉卒敗亡,並非有大股悍賊與之交鋒也。乃陳啓邁粉飾入奏,則鏖戰竟日,殺賊千餘。

    吳錫光薪水、口糧,較別營獨多,且帶勇七百,支領八百人之餉,此陳啓邁所面囑司道總局者。乃入奏則曰,系自備資斧。種種欺飾,實出情理之外。

    自軍興以來,各路奏報,飾勝諱敗,多有不實不盡之處,久爲聖明所洞鑑,然未有如陳啓邁之奏報軍情,幾無一字之不虛者。茲風不改,則九重之上,竟不得外間之虛實安危,此尤可慮之大者也。

    臣等一軍,自入江西以來,於大局則慚愧無補,於江西則不爲無功。塔齊布駐九江,防陸路之大股;臣國藩駐南康,防水中之悍賊;羅澤南克復一府兩縣,保全東路。此軍何負於江西,而陳啓邁多方掣肘,動以不肯給餉爲詞。

    臣軍前後所支者,用侍郎黃贊湯炮船捐輸銀四十餘萬兩、奏準漕折銀數萬,皆臣軍本分應得之餉,並非多支藩庫銀兩。即時盡取之江西庫款,凡餉項絲毫,皆天家之餉也,又豈陳啓邁所得而私乎?乃陳啓邁藉此挾制,三次諮文,迭次信函,皆雲不肯給餉,以此制人之肘而市己之恩。臣既恐無餉而兵潰,又恐不和而誤事,不得不委曲順從。

    羅澤南克復廣信以後,臣本欲調之折回饒州、都昌,以便與水師會攻湖口。陳啓邁則調之防景德鎮,又調之保護省城,臣均已曲從之矣。旋又調之西剿義寧,臣方覆函允從,而陳啓邁忽有調往湖口之信;臣又覆函允從,陳啓邁忽有仍調往義寧之信。朝令夕改,反覆無常,雖欲遷就曲從而有所不能。

    二月間,臣與陳啓邁面商江西亦須重辦水師,造船數十號,招勇千餘人,以固本省鄱湖之門戶,以作楚軍後路之聲援,庶與該撫正月之奏案相符。陳啓邁深以爲然,與臣會銜札委河南候補知府劉於淳董其事。業已興工造辦,忽接陳啓邁諮稱,江西本省毋庸設立水師,停止造船等因。臣既順而從之矣,因另札劉於淳在市汊設立船廠,專攻臣軍之用。忽又接陳啓邁諮稱,欲取廠內船隻,交吳錫光新募之水軍;文飭令廠內續造十五號。船廠委員亦遵從之矣。迨船既造成,陳啓邁又批飭不復需用。悠要船悠不要船,悠立水軍悠不立水軍,無三日不改之號令,無前後相符之諮札。不特臣辦軍務難與共事,即爲屬員者亦紛然無所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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