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百年爭戰 >第七十二章 太平軍潰如潮退
    咸豐帝聞金陵內亂,即刻諭令怡良、官文、德興阿、都興阿、曾國藩、胡林翼、福濟、和春、張國樑等:乘其內訌,次第削平,兵餉可不加增,而成功庶幾有望。各處戰局日順,惟江西,徒事遷延,勞師縻餉,失陷各郡,尚無一處克復。石逆不得逞於皖楚,勢必竄入贛地,煽惑莠民,其勢愈難收拾。曾臣國藩宜應乘此賊心渙散之時,趕緊克復數城。否以何顏對江西士民耶?西安將軍福興,即刻馳赴江西辦理軍務,以挽危局。

    曾國藩接旨,謂郭嵩燾道:“吾皇不砍吾頭,已是恩賜。塔、羅相繼亡殂,攻守俱疲。贛域之況,一塌糊塗。贛東,李元度撤圍撫州,移軍貴溪,七千之衆,折損過半;而今方知,帷戰陣非李所長。經此一敗,贛東半壁,半載無爲。蕭啓江、劉長佑、劉坤一勇猛,圈圍袁州三月,據稱指日可破。賊復占上高,糧道通達;上高啓承袁、瑞二州,其地之逆,務必殲滅。”

    郭嵩燾道:“袁州黃旗、花旗內訌,宛如金陵賊訌;堡壘最易內破。福興兵抵,可緩贛東之局。”

    曾國藩道:“福興與國樑不睦,方調至贛,八旗兵將,不可奢望。曾國華、劉騰鴻、吳坤修已斷南路臨江之接濟,圍困瑞州四月;瑞州、袁州,孰快乎?去歲,石逆達開連陷瑞州、臨江、袁州、吉安,江楚道閉,文報家問不通凡數月。溫甫代吾赴鄂乞師,胡林翼慨增五千兵馬,遂克咸寧、蒲坼、崇陽、通城、新昌、上高六縣。自是江楚始得通問。使吾有生還之日,溫甫力也。左宗棠來諮,言沅甫、周鳳山、黃冕率兵六千,由萬載、萍鄉,直搗吉安。袁州、瑞州、吉安若克,贛西定矣。塔齊布之後,臨沅鎮都司畢金科佔樟樹鎮,奪章田渡,攻饒州城,真乃悍勇之將,可堪大用。”

    郭嵩燾道:“沅甫幹才,志堅心韌,定成大事。畢氏確悍,然終非吾輩中人。”

    曾國藩道:“羅山、智亭若在,無關溫甫、沅甫事。江西吝於給餉,湘、陝、川、浙等處撥餉多爲空口藉詞,無濟實用,全靠辦捐收釐苦苦支撐。頓兵不戰,坐耗軍需,朝廷安不詰責。久居贛地,有剝民之權,無澤民之位,招人恨也!吾參劾贛撫陳啓邁私販鴉片、袒陛下屬、留難軍餉、虛報戰功、凌虐縉紳。吾與贛吏,勢如水火,再無調和。胡潤芝之去其危攬其財,實乃至理箴言。”

    郭嵩燾道:“爲官之道,實乃爲管之道;山高皇帝遠,明正則能胡作,言順就可非爲;孰爲黎民生與死?新撫文俊,曾隨林公則徐治事,惜乃蒙古旗人。”

    曾國藩道:“雲仙之識,高吾一毫,久居紛亂之地,吾實不忍。兄本進士及身,又因功授翰林院編修;吾有書信一封,隨兄北上,面陳戶部尚書肅順,以兄之才智,或可另有作爲。此若成,吾朝中亦有人矣!此若否,爾亦著顏回湘陰矣!一全配一美,喜憂參着半,可否?另,吾之書函,肅順觀後,務必回收;有感之發之文,多采,勢必細細研磨。”

    郭嵩燾道:“滌帥飭令,不敢不從;京城險惡,或去去便回。”

    曾國藩道:“雲仙多慮,京城之人,坐井觀天,焉有吾等之識!速傳吾令,曾國荃、周鳳山二軍,務必疾馳飛進,圍攻吉安;曾國華、劉騰鴻竭盡全力,再攻瑞州,一鼓而克,善莫大焉。”

    二月之後,郭嵩燾抵京,經戶部尚書肅順引薦,入值南書房,咸豐帝欣賞其才,屢次召見,勉曰:南齋司筆墨事卻無多,然所以命汝入南齋,卻不在辦筆墨,多讀有用書,勉力爲有用人,他日仍當出辦軍務。

    1856年11月8日,曾國華、劉騰鴻率軍直逼瑞州城下,炮矢齊發,雲梯甫進。

    殿左二十七檢點賴裕新督率守軍,居高臨下,火彈炮石,紛如驟雨。湘軍傷亡慘重。

    15日,武進士普承堯率寶勇兩千,前鋒突擊,西門攻城。普軍梯城大半,城上忽以全桶貨藥傾下。普軍冒險不成,傷亡二百。

    曾國華屢攻不克,遂沿瑞州南北築城作壘,內困賴軍,外斷接濟。

    國藩無奈,遂示:堅城難攻,傷耗巨大。茲仿照圍困武漢之式,周挖長濠,斷其接濟,唯當力堵援賊。則城中匪黨糧盡勢窮,當可擒渠掃穴,收復堅城。此坐困之策,或爲以後各軍攻堅之本。

    1856年11月底,周鳳山、曾國荃率軍4000,攻克安福,兵臨吉安。周、曾以草填壕,直抵城根,梯城而攻,守軍槍炮箭矢齊放、木石沸油交瀉,周、曾不支,退。

    曾國藩親顧周、曾,面授機宜。國藩道:“九江、瑞州、袁州執迷攻堅,死傷無數,前車之鑑,不可再覆;圍賊困斃,方乃良策。”

    曾國荃、周鳳山亦知攻堅之難,遂依令而行。

    袁州被圍三月,油鹽既斷,米糧貨藥日匱,軍心動盪;天京動亂音至,兵營紛紜:天父殺天兄,終歸一場空,打打包裹回家轉,還是做長工。

    劉長佑射書入城,極盡挑撥。分副侍衛李能通思忖再三,投劉內應。劉長佑乘機連夜環攻,李能通獻門以納。劉長佑佔得袁州,復攻臨江。

    韋俊困守武昌,得知昌輝謀逆、天京內亂,再無戰心,謂國宗洪仁政、秋官副丞相鍾廷生道:“家兄陰鷙,戕害萬人性命,其罪當誅。天王萬歲萬歲萬萬歲,聖明仁慈,禍未及家人。吾家老幼婦孺,與韋逆昌輝,天壤之別,皆誓死效忠天王天國。胡妖林翼、楊妖載福屢射書入城,勸吾歸降,吾心如磐石,立斷之。吾等囿此廿月,彈盡糧絕援無;如不棄城而去,恐將全軍覆沒。”

    洪仁政道:“同舟共濟,一載有餘,韋國宗其心之正,其智之明,其力之勇,其志之堅,天地可鑑。今水、陸、糧、援皆絕,三十六計,唯走爲上。”

    鍾廷生道:“吾與漢陽守軍誓以兩國宗馬首是瞻。”

    韋俊道:“胡妖林翼,新增水師六營,船250,勇4900;陸師亦增5000。漢陽、武昌外圍,深壕寬溝,四面長圍。陸路已然不能。惟沿水路西移,撤出妖圈,撐船就岸,逃出昇天。漢陽、武昌脣齒相依,鍾丞相率軍先行。所撤之軍,須前突中顧後衛,漸次有序;切忌散漫潰亂,狼奔豕突。”

    洪仁政道:“吾水師已被打殘,水路可行?”

    韋俊道:“悄無聲息,出其不意,行其無備。”

    鍾廷生道:“兩國宗先退,吾後衛之。”

    韋俊道:“不可!武昌一空,妖截江道,爾部甕中之鱉也。龜山火起,爾部撤畢,吾即殺出武昌。速傳吾令,自今日起,各部以攻代守、以進代退,五天一擾,七天一攻,日夜騷擾,亂妖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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