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煜整個人被往前推了兩步,他回過身一臉嚴肅囑咐衛瑩：“你小心點。”
衛瑩倒是有些不耐煩，擺着小手催促：“快去快去。”
在她的催促下，男人這才捏緊了手中滿是倒刺的木板,朝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離衛瑩越遠，光線越暗。角落處，一扇鐵板支在角落,周圍堆滿了垃圾和海洋動物枯骨。
一條碩大的魚尾露在外面,如不仔細看，會以爲是塑料袋。
唐煜走到角落，用木板挑開那塊廢棄鐵板,四周的白色垃圾也“嘩啦啦”滾落。
只見角落裏蹲着一個人身魚尾的男人,彷彿懼怕唐煜，他抱着自己正瑟瑟發抖。
唐煜感覺到對方的害怕，扭回頭對衛瑩說：“你過來。”
女孩立刻捧着大肚子麻溜地走過去，肚子一挺，光線大亮。她藉着腹部散發出的幽幽藍光,仔細打量這隻男人魚。
剛纔光線不清,唐煜看不清人魚的樣貌。這會藉着衛瑩腹部的光線，纔算看得清清楚楚。
人魚身上疤痕肆掠,瘦骨嶙峋,面部慘白無血色。
衛瑩打量了一會兒,用手指戳了戳唐煜的胳膊肘,小聲說：“唐唐，你發現了嗎？這人魚，沒有影子。”
“你叫我什麼？”唐煜忽略重點，揪住她親暱的稱呼。
前世，衛瑩總喜歡給他取各種稀奇古怪的稱呼。
唐先生、老唐、唐唐、我唐……諸如此類愛稱，多不勝數。他起初最反感“唐唐”這個稱呼，可後來隨時間推移，居然最愛這個稱呼。
這些日子，衛瑩的情況他很清楚。讓她念點舊情，比登天還難。可她現在居然如此稱呼他，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情況有所好轉？
見男人發愣，衛瑩又掐了他一把：“你發什麼愣呢？”
唐煜這纔去看人魚，發現對方確實沒有影子。他想到一種可能，反問：“難道，他是鬼？”
“咕嚕咕嚕……”人魚怯懦地張嘴與他們說話，因爲張嘴兩腮鼓動，鱗片將幽藍色的光折射成光斑，落在甲板上。
唐煜起初聽不懂人魚在說什麼，人魚很快調整成人類語言。
人魚望着衛瑩，開始對着她作出一長串陳述，噼裏啪啦說了整整二十分鐘，總算收住。
唐煜看着人魚，疑惑：“你是說，廈海城變成這樣，與你有關？”
衛瑩挺着個大肚子，站得有些累。
她扶着男人的手，艱難地盤腿在甲板上坐下，讓視線與人魚保持平齊。
她也緊着眉頭說：“你幹出這種事，就不怕天譴嗎？這可是嚴重破壞人間陰間規則的行爲。地府會派人來抓你的。”
改革開放前，廈海城只是一個臨海村莊，美麗富庶，海藍雲清。
而後幾十年，廈海城迅猛發展，因爲旅遊業的支撐，城市建設發展迅猛。
廈海城十三島被打造成中國第一旅遊勝地，慕名而來觀光旅遊的人越來越多。
然而，人越多，環境污染也隨之增加。廈海城有石油化工、製藥廠，蘊含重金屬的廢水被排入大海。
與此同時，廈海城的火電廠仍然以燃燒煤炭爲主，對空氣也造成極大損害。
這幾年，海域經常發現鯨魚、海豚的屍體，人類對海洋的保護承諾，也從未兌現。
海底聚集的冤魂越來越多，它們入不了輪迴，索性豁出一切，讓人類自食惡果，感受它們曾經受過的苦。
廈海城海域的人魚族因環境惡劣滅絕，這片海域是它們的家，它們寧願死，也不願離開這裏。
這些海洋生物都是非自然死亡，陽壽未盡，無法入輪迴往生。加上他們對人類恨意未滅，多數成爲厲鬼，便組團停留人間，報復人類。
廈海城上空的霧霾，是它們吐納的氣息。海灘上成山的垃圾，也都是這幾十年人類投入海中的垃圾。
當然，海洋垃圾遠不止那些。
再這麼放任發展，廈海城不出半年，就會變成一座死城。留在這裏的人類會因爲嚴重的霧霾垃圾污染，相繼死亡。
如果廈海城變爲一座死城，可想而知在全國乃至全球影響有多大。這些海洋孤魂的作爲，不僅嚴重影響到人間秩序，也影響到了陰界運轉。
人魚怯懦地看着衛瑩，小聲說：“我們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可爲了復仇，我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你是來抓我們的，對不對？”
“我？”衛瑩指了下自己的鼻尖兒，義正言辭道：“我是來治理這裏的環境。”
人魚指着她腹部說：“你的身體裏有海洋之心。”
“海洋之心？”衛瑩垂眼看發光的肚皮，戳了一下，疑惑：“你說我的寶寶？”
人魚解釋說：“我們入不了輪迴，只有海洋之心的擁有者，才能渡我們進輪迴。帶着恨留在這無法喘息的深海人間，我們太痛苦了，你送我們走吧。”
衛瑩很快想起自己吞了一枚藍水晶。
人魚所說的海洋之心，大概就是這枚藍水晶了。她問：“我應該怎麼幫你？”
人魚說：“擁有海洋之心的宿主，會擁有神奇的力量。如果你能幫我們處理掉廈海城的霧霾以及海灘上的垃圾，這裏秩序就能得到恢復，陰司之門就會對我們打開。屆時，我們便能去一個嶄新的世界，離開這令我們窒息的深海。”
衛瑩摸了摸自己鼓起的腹部，她都不好意思告訴對方，海洋之心被自己給吃了。
可這些海洋生物的冤魂確實可憐，她總不能放任不管。
人類做的孽，總得讓人類來解決，不是嗎？
衛瑩抿脣一點頭，問對方：“想要處理外面的垃圾和霧霾，你得送我們離開這裏。在這裏，我們什麼都做不了。”?
人魚沒想到對方會答應地這麼爽快，立刻道：“好的，我這就安排你們離開！”
一枚魚泡泡從他嘴裏吐出來，將大肚衛瑩與唐煜包裹其中。
輕薄的泡泡拖着兩人往上游，穿破隔離罩，穿過魚羣，穿過飄浮在海里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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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被送到了廈海城的東營路沙灘，這裏垃圾比他們早晨觀賞的那一片好很多。
天空依然灰濛，大海依舊一片死氣沉沉，連個浪花都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