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混在日綜的大律師 >第二百零一章 假使良知尚存
    “你這是打算給我們看一眼成績單?”谷口正雄的臉上帶着哂笑。

    “法官閣下,我只是想爲您提供一點背景。”青木涼介從容說道,“自從1907年現行刑法法典生效以來,因爲刑法第200條而被判刑的案子僅有9例。而在這9例之中,有6例被害人曾經對被告做出過侮辱、侵犯、虐待等暴力行爲。”

    “近親**並不違法。”谷口正雄冷笑一聲,“並且,強姦罪是親告罪,如果當事人不主動報警,是無法成立的。”

    青木涼介聞言頷首:“是這樣沒錯,但是我想說的是,刑法第200條的規定已經違反了憲法第14條。”

    “哦?你的依據呢?”

    “依據就是我的當事人和被告兩人……”

    青木涼介剛要開口,谷口正雄則露出了一個輕蔑的笑容:

    “兩人之間存在夫妻之實,所以不能等同於普通的父女?你需要再重複一遍嗎?

    好吧,就算我勉強同意你的觀點,但事實上我完全不認可。要知道國民對於殺害親生父親這種案件更傾向於加重量刑。”

    漸漸的,青木涼介的拳頭一寸寸攥緊。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說話的谷口正雄,看着他用一種雲淡風輕的語氣居高臨下地愚弄聽衆。

    這一刻,他心頭那股一直試圖壓抑的怒火開始熊熊燃燒。

    “爲什麼?就因爲近百年以前所通過的一條陳舊且野蠻的法律?

    所謂的共識,除了剛纔我所說的那9例案子,我找不到任何其他的數據支撐所謂的‘國民共識’。

    所以,這9例案子的判決結果就可以代表大多數國民的意見了嗎?

    更值得注意的是,我們國家的最高法院竟然要靠所謂的‘國民共識’來給一個人定罪?

    刑法第200條設立的目的就是爲了體現尊重長輩的意圖,可是它起到效果了嗎?

    的確,他的確尊重長輩。

    有了它,等於給了那些想要藉助長輩身份行犯罪之實的人一把保護傘。無論他們幹出多麼失格的事情,只要他一天還是‘長輩’,晚輩就必須忍耐。

    就算是讓14歲的女兒脫光衣服爬到他被窩裏,她也必須得這麼幹。

    爲什麼?因爲他是‘長輩’。

    他是‘長輩’,所以他可以爲所欲爲。

    他可以用拳頭讓她們聽話,用極盡手段的凌辱讓她們屈服,她們卻不敢反抗。

    即便他真的殺了人,只要他是初犯,只要他說服家裏人一個都不要站出來去發起全民簽名,甚至出具諒解書。

    他頂多只需要在監獄裏待上幾年時間,一切就都一筆勾銷。

    而那些受害者只會更加沉默,因爲法律不支持。

    在她們初次受害的時候,我們沒能保護她們。

    現在,她們孤立無援之下的反抗,我們反而要在這裏討論是不是該給她們一個死刑?

    這樣的法律,真的平等嗎?”

    “她們可以報案,可以向其他人尋求幫助,而沒必要殺人。”谷口正雄蹙眉。

    青木涼介聞言卻是笑着搖頭:

    “她沒有尋求過幫助嗎?過去的13年裏所有能夠尋求幫助的人,全部拒絕了她,無一例外。”

    他的視線掃過庭上的每一個法官,一字一句地說道,

    “被害者在被告14歲,本該是天真爛漫的純真年紀,將其以暴力侵犯,並且之後的13年來,一直強迫她過着所謂的夫妻生活,用此等獸行蹂躪被告的人生。

    兩人本應是父女關係,而從兩人的孩子立場來看,兩人是同列直系親屬關係。

    從此等行爲來看,被害者對於被告的感情裏未曾有任何的父女之愛,只是把她當作自己的妻妾存在。

    當被告向被害人懇求,懇求其允許自己與戀人結婚,而被害人之後的一系列行動再次表明,他根本不是一個父親,只是一個因爲嫉妒而瘋狂的男人罷了。

    彼時,他不是被告的父親,而是一個放棄做父親的責任與尊嚴,墮入畜生道,喪失了理性與人性的男人。

    他的全部行爲,僅僅只是遵從最原始的獸性。

    刑法第200條合憲的基本理由,是人倫道德。

    而在這件事情裏,違反人倫道德的人究竟是誰?

    任何一個正常人都能分辨——就是被害者!

    難道這樣一個人還能被稱爲父親嗎?

    還應該被作爲尊屬受到刑法第200條的保護嗎?

    這樣的行爲是人類普世道德原理嗎?

    因此,對於本案中被告的行爲,如果各位法官還要堅持認爲應該適用刑法第200條,並且認爲這條法律合憲的話,我想請問,我們設立憲法的目的何在?”

    青木涼介擡頭望了一眼最高法院的穹頂,接着看向面前的法官們,

    “作爲律師,我曾經無數次嚮往過走上最高法院的場景。

    當我今天早上來到這裏,看到法院門前銘刻着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時,我更加堅定了這是一個公正而神聖的地方。目前爲止,我也依舊希望這是真的。

    我也懇請你們能夠尊重這句話。”

    他抿了抿脣,深吸一口氣,

    “……最後,我想爲……我的語氣道歉。

    我從始至終並將一如既往地……對這裏懷有無限的敬畏。民選官員代表了民意,而最高法院始終不渝地閃爍着我們靈魂與良知的光芒。

    無論刑法200條是否能被認定違憲,我的良知絕不會同意對這樣一個沉默的受害者執行死刑。

    我希望你們也能擁有這份良知,我們真的不必淪落至此……

    衆所周知,在這棟建築的背面,那華美的浮雕部分象徵着一種概念——‘寬嚴並濟,慈威兼施’。如果這種寬恕與慈悲真的寓於這棟樓宇之中,縈繞在你們公正亦有情的心中,你們就不會讓這個人因爲莫須有的罪名而被判無期,甚至被執行死刑。

    她讓我告訴你們,她……不想死,她還有兩個女兒,她想看着她們長大。

    她真的沒有想要殺人,只是想當一個正常人,想離開這個壓迫了她整整13年……一整個青春年華的可怕噩夢。

    恕我直言,在我看來,她的行爲只是正當防衛,而與其他的正當防衛不同的是,在她的面前還有刑法第200條——這座天塹。”

    青木涼介說完,目光逡巡,認真地與庭上每一位法官對視。

    這一次,他們再也沒有一個人,用那種帶着輕蔑或是高傲的眼神看他。

    他緩緩走下了發言臺。

    而此刻,這十五位法官罕見地沉默了。

    即便是之前那位與青木涼介針鋒相對的谷口正雄,此時也皺着眉頭,一言不發。

    阿久津英士微微點頭,而坐在他旁邊的相川澤久則看了青木涼介旁邊的三木一眼。

    整個法庭十分安靜。

    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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