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出聲，姜妯才忽然想起自己身邊還有其他人在。
姜妯回頭看着滿目驚恐的老爺子，忘了，老爺子還在這裏，也不知道他剛剛看見自己對着空氣自言自語的樣子，心裏是什麼想法。
“妯妯，你剛剛狀況就不對，現在又在這裏莫名其妙的神神叨叨，是不是……是不是……”被鬼上身這幾個字老爺子沒說出來，但是看老爺子這表情，姜妯也猜到了他是什麼個意思。
姜妯有點無奈的解釋：“姜老爺子你放心，我沒中邪，也沒鬼上身。我剛剛是在……和黎默說話。”
“黎默……”老爺子呢喃了一聲，然後失聲：“黎督軍？？！”
“嗯。”姜妯頷首。
老爺子神色複雜的看着姜妯，他顯然並不相信姜妯的話，反而認爲姜妯是真的在這個墓地遇見了什麼不甘心的東西。
那邊的黎默問姜妯老爺子是誰，姜妯和黎默解釋，黎默懂了。
“妯妯，我想和他說一聲謝謝。”黎默突然說。
黎默知道，自己在戰場殞命後，是姜家的子孫世世代代爲自己燒香祭拜。
他無子無孫，這些年一直沒有投胎，受的都是姜家子孫百年的香火供奉，有必要和老爺子說一聲感謝。
姜妯聞言，沉默了一下，然後對黎默說：“感謝的話，你親自和老爺子說吧。”
一旁的老爺子聞言一臉懵逼，說？說什麼？誰要和他說？
“姜老爺子，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要感到驚訝和慌張，一切都有我在。”
姜妯說完，一張符紙出現在了她的手中，下一秒，老爺子看見姜妯手中的符籙憑空的開始自燃起來，還不等老爺子驚訝，一道幽光鑽進了老爺子的身體內。
下一秒，老爺子發現眼前的一切，好像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老爺子揉了揉眼睛，正感覺奇怪，突然看見眼前出現了一個修長高大的身影，老爺子心中一顫，定睛一看，覺得這人看上去好像有點眼熟。
愣了半秒，老爺子難以置信的出聲：“黎、黎督軍？”
黎默頷首，聲音冰冷：“是我。”
老爺子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傻了，這是怎麼回事啊，去世了兩百多年的黎督軍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黎默道：“我死後的這些年，多謝你們的香火供奉，有勞了。”
老爺子已經顧不上眼前的這個黎默是真還是假，他聽到黎默這話，立馬慌亂的擺手道：“不、不、不用謝！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不僅僅是因爲姜家和黎家祖上交好，更重要的是因爲黎督軍您是我們國家的英雄。我們姜家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世代爲您燒香供奉，是我們應盡的指責。”
黎默脣瓣微抿，臉上有着一絲淡淡的笑容，沒再繼續說。
“妯妯，你……”黎默感覺得到，當自己再一次見到姜妯的時候，他心頭的執念已經鬆動了，他……快要入地府投胎轉世了。
“……”
宋鬱側頭，漆黑的眸子無聲的緊盯着姜妯。
少年的脣瓣緊抿着，渾身都透着緊繃冰冷的氣息，那雙黑眸暗沉沉的，垂在衣袖下的指尖緊攥得發白。
他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在砰砰砰地狂跳，整個世界似乎都充斥着這劇烈而沉重的心跳聲，他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雙手不由自主地捏成了拳頭，手心裏冒出一層冷汗來。
她從來沒和自己說過黎默的存在，他知道之前是她沒有恢復記憶，是剛剛纔恢復的記憶。
但是昨晚和老爺子相聊，她肯定已經知道了黎默的存在，不然不會選擇昨天留下來，今天一早就來黎默的墓。
她知道黎默是誰，但她卻從未想過要和自己說。
他的心裏很不是滋味，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不快之感，只覺得無法排遣，漸漸鬱積滿胸，瀰漫至整個身心，令他痛苦不堪，無法釋懷。
未婚夫。
青梅竹馬。
……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你呢，你千方百計找回了自己的記憶，你想起了他，找到了他，你會跟他一起走嗎？
姜妯感覺得到少年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她側頭，視線闖進了少年那雙漆黑隱忍的眸子，他的眼尾翻紅，眸子看上去好像溼漉漉的，像個即將要被拋棄的無助幼獸一般。
少年垂在衣袖下的指尖緊握，他什麼都不說，可是姜妯明白。
他在難過不安，又很忐忑。
姜妯看着他，兩人視線沉默的交流着，半晌後，姜妯側頭，移開了視線。
那一瞬間，少年的眸子徹底黯淡了下來，他眼裏的亮光忽然熄滅。
宋鬱薄脣無聲的緊抿着，垂着眼睫。
他似是自嘲地笑了兩聲。
“不，我不去。”少女清冷的聲音傳來。
“……”
宋鬱睫毛一顫。
他微微一怔，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黎默也注意到了姜妯說話前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年，黎默視線微轉，落在少年的身上。
黎默似乎明白了什麼，他張了張嘴，“妯妯，他……”
“他是我的男朋友。”姜妯語氣平淡的出聲。
黎默沉默了一下，當時民國時期，有不少留洋歸來的人，他當然也明白男朋友是什麼意思。
姜妯道：“你知道我不是她。”也應該知道，現在的姜妯，愛的不是黎默。
黎默當然清楚，他苦笑一聲，先前逃避的問題輾轉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他不願意承認，也不想承認眼前的少女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
“她去了哪裏？”黎默啞着聲音問。
姜妯回答：“沉睡了兩百餘年，她的記憶逐漸消退，到最後什麼都記不起來了，但是在她的記憶中，有一個很重要，但是怎麼都想不起來的人。而她的心願就是來看你一眼。等親眼見了你入了地府投胎轉世，她也會隨着你一起離開。黎默，她愛的人一直都是你，不是汪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