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識以前，他依稀記得自己被人魚帶回了海里，此時應該是在瑪蒂雅的沙恆海宮當中。
支起身子，從冰涼的石牀上坐起，一旁的珊瑚櫃子上放着許多物品。
“你醒了。”
門口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披着海底不太常見的灰色披風。
是尤妮絲。
蘇克扶住額頭，收束仍舊有些起伏的靈性。
“我睡了多久？”
“三天。”
三天，也就是說神復會那邊的事情已經結束了，艾娜也從墓地醒來，可能在調查相關的消息。
尤妮絲從門邊走近，搖頭嘆了口氣。
“這三天公主幾乎每隔一個小時就要問一遍你的情況，這下她可以放心了。”
蘇剋意味分明地看着她，他現在最關心的，是那場儀式的後續。
海柔兒既然沒有回到海宮，說明歸港那邊的問題讓她脫不開身。
尤妮絲看出了他的意思，在離牀邊兩步的距離停下。
“你想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好消息。”
“儀式沒能成功，人類的海維拉城市沒事，你救下的人魚們也成功返回了故鄉。”
不等蘇克發問，她繼續說道：
“壞消息是，儀式在場的人都消失了，海柔兒所在的歸港被黑色的結界籠罩，是與那個惡魔身上相同的氣息。”
蘇克的眼神頓了頓。
歸港？
特德羅帶着混雜的神靈去了歸港？
爲什麼？
“那邊所有的傳送奇點都失效了，結界阻止一切生物跨越，你現在知道公主爲什麼沒有趕回來了吧。”
不等蘇克開始產生疑惑，尤妮絲解開了身上的灰色斗篷，露出纏滿繃帶的身軀。
上面還透着大片的血塊。
“現在是古海督軍和克洛怡帶着軍隊去了歸港，”尤妮絲重新用斗篷裹好身體，無奈的笑了一聲，“我作爲傷患被嫌棄了。”
古海督軍，蘇克曾經聽海柔兒提過，是位男性人魚，掌控着瑪蒂雅的軍隊實權。
海柔兒的父母不太過問海底的事務，常年在遠海罅隙守護着一扇大門，她每個月只有一天有機會和他們說上話。
而她其他幾個姐姐，很少會呆在瑪蒂雅，彼此之間年齡跨度也很大。
蘇克大概感覺到，這位古海督軍應該是不太喜歡自己的，之前來瑪蒂雅的時候，對方既沒有迎接，也沒有來見他一面。
此時帶着軍隊去歸港，恐怕對沒能保護好公主的他印象更差了。
“所有人都消失後，我在現場找到了這個，”尤妮絲用靈性取出一個發光的物體，像是一塊不完整的水晶碎片，“尤利安本來打算搶過去，但這塊水晶似乎只對你起作用。”
尤利安就是古海督軍的名字。
蘇克凝了凝神，那顆水晶緩緩漂浮到他手中，帶着依稀有些熟悉的氣息。
海之仙女的氣息。
“我能感覺到上面有遠古人魚的味道，你究竟遇到了什麼？”
遠古人魚？
也就是說，海之仙女或許是海柔兒的姑姑姥姥之類的？
“或許跟你猜測得差不多。”
蘇克沒解釋太多，“祂”既然沒有強調人魚的事情，最好不要過多涉及。
接觸水晶，在一團柔和的光芒中，他看到了畫面。
那是在黑暗的大廳中，在船隻跨過傳送門時藍光的海面上，在被人類搬運下來的兩副黑鐵棺材前。
……
蘇克看到了他不在場時北港發生的一切。
最開始特德羅和米爾馮斯的對峙的原因很明顯，特德羅控制了儀式必要條件之一的魔晶，看起來想從神復會的復神儀式中分得一杯羹。
他想要的東西很奇怪，並不是什麼具體的物體，而是寂臨城一處古代祕所的地址。
從米爾馮斯的表情上看，他似乎完全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但也有可能是在裝傻。
一位序列4要想騙過蘇克的“線索”能力，不需要刻意僞裝。
不過，寂臨城……
怒狼海賊團的霍格臨死前，曾經透露過一個情報——
終焉的人在近三個月要在寂臨城做一件大事，現在的種種行爲包括花園島在內，都是爲此而在做準備。
而花園島有海之仙女遺落的權柄。
難道這其中有什麼聯繫？
接着看下去，真教父闖了進來，三人之間的對峙充滿了令人不解的轉變。
教父先和米爾馮斯對峙，特德羅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隨後特德羅突然對教父出手，米爾馮斯又對特德羅出手，再加上教父本身就在嘗試阻止米爾馮斯，莫名其妙打成了一個閉環。
果然，序列越高，心越髒。
讓小弟穿馬甲就算了，自己的意圖也隱藏得跟什麼一樣，根本看不出真正的動機。
果然，午夜的鐘聲敲響後，米爾馮斯似乎打算用自己作爲祭品，替代魔晶作爲材料。
特德羅卻在這時背刺了他，告訴他棺材裏的聖骸不是海之仙女，而是黑凰會似乎一直在找的惡魔遺骸。
隨後，米爾馮斯做出令人驚訝的舉動，他寧願讓混雜的神靈甦醒，也不願將計劃拱手讓人，他開啓了儀式，天頂打開，緊握鐵鉤的人魚伴着血水衝下……
後面的一切，蘇克也都知曉了。
蘇克在意的，是特德羅提到的“某個隱祕渠道”。
黑凰會爲了獲知聖骸的情報和對方交易，在商路航道佈置船隊，最後損失慘重。
是誰讓他們損失慘重的蘇克再清楚不過。
可不就是我麼。
當時圍堵青蘋果號的勢力，有一部分是霍格請來的，比如神復會的船隊、光月騎士的艦船等。
但恐怕也有一些，是因爲有某些存在提前發現了什麼，所以刻意將他們安排在那裏。
聯繫到蘇克在海底漩渦找到了藏起來的、記錄了整條“打手”途徑的紋章，是誰在阻止這件事已經能隱隱猜到了。
終焉。
再加上花園島的情報，這個信息基本可以確認。
告知特德羅那具聖骸不是海之仙女，甚至清楚那是惡魔信仰的遺體的，就是終焉。
他們在這場儀式中參與了多少？結合到使徒貝亞特進入歸港後就始終沒有現身，難道連儀式失敗，特德羅會帶着混雜神靈前往歸港他們都預料到了？
這可一點都讓人笑不出來。
就好像，所有參與其中者的努力，都像既定發生的事實一般，沿着他們最終預設好的方向前進。
而且。
無論是“惡魔信仰”還是“告罪者”，無論“黑凰會”還是“神復會”。
他們分明是被“終結一切之神”奪走的力量，現在終焉卻同時利用了兩者的計劃。
思考片刻，又有畫面填充在眼前。
那是在自己離開後，一切塵埃落定的片段。
在那其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身體，正和徐凌互相攙扶着，身上海之仙女的光芒變得極爲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