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名字，暗示簡直不要太明顯——
凝視深淵。
和當初一樣，這樣的消息在世界頻道傳播後，人羣蜂擁而入，彈幕頓時化作一片流動的海洋。
“這就是多出來的三條序列嗎，”莫萊德注視着手下印紋上的面板，感慨了一句，“還真是在我們理解之外的現象。”
有關序列9-7，埃爾諾拉自然有調查過，但如此大規模還是第一次見識。
在神國騎士們看來，跨越空間的傳遞畫面並不稀奇。
稀奇的是這樣的戰略功能，居然是用在娛樂方面。
彈幕中那些難以理解的文字，莫萊德猜測是某種俚語或者幽默調侃，但密度和頻率實在過高。
在這裏，無關身份地位，每個人都能自由發言，隨意指點。
甚至還有故意說反話的，彈幕裏稱其爲“陰陽怪氣”。
“原來如此，”耐心看了一陣，莫萊德突然笑了出來，“這簡直是建立信仰最好的基礎，我聽說那位‘人氣’最高的主播被聖貞廷挖去了吧。”
“是！”旁邊知情的騎士義正言辭應了一聲。
“她們下手可真快，”莫萊德暫時退出直播間，看了一眼外面，“數十億的信衆基礎，我都想象不出那位能發展到什麼地步。”
重新進入畫面，蘇克和伊絲夏已經開始朝着洞窟外面走了。
明明周圍的氛圍如此詭異，卻在刷屏的彈幕下讓人毫無緊張感。
莫萊德沒什麼猶豫，手動關閉了彈幕功能。
瞭解新人類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埃爾諾拉也派出了深淵探索隊，其中還有序列2的使神，但他們至今未能回來，不能放過記錄中的每一處畫面。
不過在關閉前，他也順帶附上了一條打賞。
【齊坷德打賞了10000魔晶。】
他自己沒有印紋，只能以手下名義發表，而這名手下恰好是和新人類的聯絡官。
言外之意很簡單，作爲合作的“盟友”，希望能幫忙留意埃爾諾拉騎士的蹤跡。
然而很快，又一條大額打賞跳了出來：
【加普打賞了12000魔晶。】
加普，是貝武夫的聯絡官。
場面維持了數十秒的寂靜。
【達裏安打賞了20000魔晶。】
光月騎士的副教派長親自上場了，持有印紋的他當即把臉面鎮了下來。
莫萊德看到這條消息，眉頭彎了彎，捂住了臉。
“原來是這麼玩的嗎？”
他沒想到，在打賞這件事上，也存在着涉及國家臉面的競爭。
那作爲毫無疑問最富裕的神國，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臨陣脫逃。
……
聽着喧鬧的提示音，提着提燈的伊絲夏皺了皺眉，關掉了打賞顯示。
兩人也剛好邁過洞窟的拐角，朝外看了一眼。
因爲光球在兩人身後，在伊絲夏的控制下，並未跟着看過來，沒有拐角後面的畫面。
這也是保護措施之一，如果看見了什麼不能直接被看見的東西，全世界的人恐怕都會降理智。
【齊坷德打賞了35000魔晶。】
在觀衆的視角中，金黃色的掃屏大字異常顯眼，但仍然能感覺畫面裏的兩人同時怔了一下。
“發生什麼了？”
“鏡頭啊！那裏到底有什麼？快讓我們看啊！”
“切，說直播深淵結果就這？我倒想知道什麼畫面能把你們嚇成這樣。”
其實也就是很短的時間，在彈幕滾動以前，兩人的眼神就已經平靜下來，互相看了一眼。
伊絲夏轉過頭，目光不帶一絲憐憫望着光球。
彈幕裏意見不一。
“嚇唬誰呢？我還就不信了，什麼場面能把我嚇住？”
“還心理準備，自己膽子小就直接承認，別在這裝神弄鬼。”
“……我看你們是忘了曾經被蘇克所支配的恐懼了。”
“還有，那個可是伊絲夏啊……我從來沒見過她露出這種表情。”
“咳咳……友情提示一句，他們兩人都曾經切切實實死過一次……現在這到底是……？”
“沒事的吧，我都準備好了，到時候直接彈幕護體，有啥都給你們擋得嚴嚴實實。”
伊絲夏不予迴應，只是將光球以緩慢而均勻的速度朝前方挪動。
她本來也不是趙夢靈那種擅長和觀衆互動的主播。
既然有不統一的意見，最簡單的處理方式就是呈現真相。
鏡頭一點一點靠近拐角，無論是鍵盤俠還是真認爲沒什麼可怕的人，都聚精會神盯着那裏——
最先看到的，是一張張被串起來的臉。
他們無一例外凝固着極度驚恐的表情，像肉串一樣豎立戳起，卻只串起了腦袋的部分，臉無一例外都朝着鏡頭這邊，扭曲變形的身軀一層層疊起，像是被擰毛巾一樣的力量直接碾壓而死的。
這並不是單獨的個例。
當鏡頭轉過角落，人們發現整個洞窟的洞口都被這樣的“人肉串”塞得嚴嚴實實，像一團頗有儀式感的肉泥，無數的驚悚臉孔看向這邊，堵住了蘇克和伊絲夏的出路。
從他們的裝備上勉強辨認，埃爾諾拉騎士、貝武夫戰士、光月騎士、傭兵團、海盜、民兵、神父和修女……
但更多的，連一張完整的臉都沒有，模樣看起來分外驚悚。
直播間裏頓時鴉雀無聲。
之前說要彈幕護體的人，顯然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
這種在逼仄的洞窟裏，數百張臉擠在一起朝向自己的驚悚感，對於凡人來說，只要看過這輩子都會成爲陰影。
而蘇克和伊絲夏只是愣了一下，此刻甚至在仔細觀察，嘗試找出線索。
“看來他們連這個洞窟都沒能走出去。”
蘇克緩緩走到數百張面孔前，無視地面上到處散落的臟器和眼珠，擡起左手。
足以堪稱災難的風力，頓時將堵在洞窟裏的人臉屍體全部推了出去。
外部均勻的光，讓洞窟內變得明亮了一些。
光能帶給人安全感。
本應該是這樣。
但當那些精神開始疼痛的人們小心睜開眼，出現在眼前的，是他們絕對不想看見，也絕對不想承認的畫面。
灰濛濛的天際之下。
被神鞭笞過的曠野之上。
數萬人堆積而成的屍山，坐落在距離洞窟口不到百米的距離，每一張臉上都帶着難以言喻的恐懼。
蘇克往前走了兩步，在屍山血海中不快不慢轉身。
擡頭看向直播光球，他露出一個淡到難以察覺的笑容：
“看來——”
“這裏就是絕大部分了。”
蒼渺的景色中，灰暗的天空和開裂的大地連成一線，一眼看不到盡頭。
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卻像是在屍山血海當中露出笑容。
伊絲夏緩緩走到了他身邊，早有準備般說出預定的臺詞：
“不要凝視深淵太深。”
“我們將在三十分鐘內穿越數層深淵通道，抵達離開的節點，出現在大家面前。”
冷漠的表情，平靜的態度。
人們內心當中不由自主蹦出一個想法：
站在那裏的兩人。
不是神，就是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