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外界,這密林中的夜色,要顯得尤爲的黑暗。
風雪停滯。
撥開烏雲見明月。
月光清冷,傾瀉向整片大地,皚皚白雪反射出一片銀亮的光芒。
野獸走出藏匿之地,開始覓食。
聲聲獸吼,成了這原始森林當中唯一的聲音。
當然了,還有人在密林中奔跑。
大面積的血跡,沾染的到處都是。
“呼呼!”
半個小時,陳陽沒有任何停歇,認準一個方向狂奔。
可惜,他傷勢嚴重,外加帶着兩個成年人,以致於在這半個小時裏,他並沒有跑出太遠。
這不。
後面已經傳來了一道道巨響,明顯是有人追逐而來。
“真以爲能跑得掉?”
一聲大吼,響徹在這密林的上空,滾滾音波,盪漾不止。
除了李弘烈,還能有誰?
只不過,此刻的李弘烈衣衫襤褸,身上遍佈觸目驚心的傷口,整個人如同剛從血池子裏撈出來的。
但,只有他一人。
橫掃四方的那柄古樸大刀,也斷裂的只剩下一截。
這也是爲什麼,在重創了穆英之後,沒有再繼續一步將他斬殺的原因所在。
他拖不起了。
繼續耽擱下去,天知道還會發生什麼變故。
今天要是殺不了陳長生,沒法回去交差不說,往後還想再殺,可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陳陽咬牙切齒,頭也不回,壓榨出全身上下每一分潛力。
然而,前方突然出現的一道懸崖,硬生生將他逼停。
左右一番打量。
這懸崖延綿數公里,一眼望不到頭。
腳底下更是一片漆黑,深不見底。
哧!
陳陽減速,雙腳在地上摩擦,一些石頭墜入懸崖,久久都聽不到反饋的響聲。
“哈哈!”
李弘烈大笑,“看見了嗎?連老天都不想讓你們活!”
“再者,我九宗門要殺的人,這天下雖大,卻也沒有你們的容身之地。”
言罷。
唰!
那柄斷刀被李弘烈擲出,撕裂虛空,貫入了陳長生的前後胸,巨大的貫穿力,連人帶刀齊齊向前衝去,速度之快,虛空都快被擦出星火之光。
陳陽神情森寒,轉身盯着正逼仄而來的李弘烈。
“怎麼,不服氣?”李弘烈直視陳陽的眸子,皮笑肉不笑,“我承認你天賦驚人,縱使放在中州,那也是佼佼者。”
“可惜的是,你終究還是沒有徹底成長起來,否則的話,老夫見到你恐怕也只有逃命的份哦。”
“有一說一,殺你這樣的青年佼楚,老夫很有成就感。”
這番話,殺人誅心。
更是將李弘烈這個人兇殘的心性,彰顯的淋漓盡致。
“言至於此,送你們上路。”
李弘烈眸光獵獵,右手掌心向天,掌印懸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裹挾摧枯拉朽之力,碾壓向陳陽。
陳陽最後看了這位道宗大長老一眼,而後縱身一躍,三人一併跳下了懸崖,消失在了濃郁到化不開,如同潑墨的夜色當中。
轟!
掌印落地,半邊懸崖崩裂消散,揚起漫天塵埃。
李弘烈立身在斷崖邊上,俯身查看,一張臉陰沉的都快要滴出水來了。
跳崖?
這是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儘管能猜到,這一跳,必定是十死無生,但終究是沒能親手斬殺,也沒有見到屍體。
陳陽臨跳之時,所給他的那道目光,森冷陰寒,縱使是此刻回想起來,也是一陣不寒而慄。
“該死!”
李弘烈怒吼,一雙陰鷙的眸子閃爍不止,緊緊盯着深不見底的崖底,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會找到你們的。”
丟下這句話,李弘烈沿着懸崖而行,看樣子是要找一條能夠下去的路。
月光清冷。
死寂沉沉。
月光再亮,也照不穿這條深淵,就如同一張血盆大口,更像是一個黑洞,可吞噬萬物。
良久。
近乎油盡燈枯的穆英,一路尋着蹤跡,來到了這斷崖邊。
看着那一捧血跡,以及崩碎了一大塊的斷崖,整個人就像是抽空了全身的力氣,轟然跪地。
“來,來晚了?晚了?!”
穆英兩隻手死死扣進了泥土裏,額頭上青筋暴起,戰盔當中那雙疲憊的眼眸,噙起了一抹血淚。
縱使拼盡了所有,也沒能改變結局。
是他太弱了?
不!!
是九宗門太強,強到就像是一座鎮壓在芸芸衆生頭頂的一座山嶽,無人能夠撼動。
“穆英?”
不多時,陳帥到達了現場,在看清場上的情況之後,心底猛地咯噔一下,連帶着頭皮一併炸立了起來,一邊扶起穆英,一邊急切的詢問,“我們宗主呢?還有陳陽,他們人呢?”
“對不起,我沒做到。”穆英木訥,擡手一隻顫抖的手指向懸崖,“對不起。”
嗶!!
縱使已經猜到了,但此刻聽他這麼一說,陳帥的思緒徹底炸開,腦海裏一片漿糊,整個人如同一尊雕塑。
嘩啦啦!
起風了。
一層白雪揚至半空中,浮浮沉沉,如漫天飛絮。
樹木搖曳,月影婆娑。
地上被拉出兩條瘦長的影子,盡顯蕭瑟。
不知過了多久,陳帥扶起穆英,臉上擠出一抹笑,“指不定是陳陽師兄主動跳崖的,既然沒看到屍體,就有可能還活着。”
“我先送你去養傷。”
……
今天的東陽城,註定了不平靜。
先是消失了半百歲月之久的陳長生,再度公開現身,而後被來自九宗門的頂尖高手圍獵。
夜晚時分,發生在原始森林的大戰,連帶這東陽城都被震動。
大街小巷,議論紛紛。
都在等待一個結果的傳來。
然而,城主府舉族遷徙,離開了東陽城的消息,如同一個深水炸彈,險些將整個東陽城掀了一個底朝天。
“這,這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東陽城,可是城主府穆家的根啊,就這麼拋下不要了?”
“我聽說,當年圍獵長生宗的那場大戰,這城主府也介入了進去,陳長生能逃脫,有他一份功勞!現在事情敗露,不逃難道等待九宗門前來滅族?”
一石激起千重浪。
正當衆人圍繞這個議題討論不斷的時候,那場大戰的結果傳了過來。
只有道宗大長老李弘烈一人走出了深山。
而陳陽,陳長生,以及陳伯通,則被打下了黑虎崖。
這黑虎崖,正是陳陽縱身跳下的那處斷崖。
“一個時代的終結。”
“本以爲,陳陽能在這驪山翻出一點大浪,沒想到,最終卻是以這樣一個結局收場。”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着實是讓人唏噓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