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天，竟會以這種方式到來。
“宗主……”
那位長老往前追去，沉聲道：“我與您一起去。”
“沒必要做無用的犧牲。”鍾耀元擺手，言語堅決，“帶上錢財走吧，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養老，往後啊，莫要再踏入這驪山江湖了。”
“宗主！”
這位長老老淚縱橫，他豈會不知道，自家宗主這一去，大概率是再難生還了。
“無需多說，快走。鍾耀元不再多言，一錘定音。
“噗通。”
長老雙跪地，連續幾個響頭磕在地上。
這一跪。
非但是爲他自己而跪，更是爲整個天羅宗上上下下數千口人所跪！
“若有來人，我還願跟您一起闖蕩這江湖。”
長老哽咽，一字一頓，而後又是三個響頭磕在了地上。
另一邊。
一路走來，鍾耀元四下打量周圍的一景一物，嘴角逐漸扯過一抹淡淡的笑，而在他的雙眸之中，卻透着一股滿滿的不捨，依舊依戀。
這是家啊！
只不過，今天過後怕是再難見到了。
“太爺爺。”
穿過前院，鍾耀元逐漸加快速度，對方卻走來一箇中年人，以及一個七八歲的男童。
男童在見到鍾耀元之後，一臉欣喜的表情，並開始一路小跑，直接撲在了前者雙腿之上，仰着一個腦袋，一雙眼眸忽閃忽閃。
“太爺爺，你這是要去哪裏呀？”男童道。
鍾耀元一把將他抱了起來，颳了刮那粉嫩的小鼻子，“爺爺啊，今天要出趟遠門，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辦。”
“哦。”
本名叫鐘山的男童非常乖巧的點了點頭，“等太爺爺回來了，帶鐘山去抓蛐蛐可好？”
“當然好了，太爺爺答應你。”
鍾耀元緊緊抱着這個年紀最小的曾孫，寬厚的手掌磨蹭對方的小腦袋，“鐘山莫要忘了修行，等爺爺回來，可是要親自檢查的。”
“太爺爺儘管放心，修行之事，鐘山未敢忘卻！而且，鐘山立志要成爲像陳陽那般厲害的人！”
這小傢伙言之鑿鑿，義正言辭，漆黑的眸子裏，充斥着一股濃濃的自信。
這句話，讓得鍾耀元通體一顫。
“好，好！我家鐘山有志氣！”
好一會兒後，鍾耀元將鐘山放在地上，一邊整理他的衣領，一邊道：“鐘山，你一定要記住了，在努力變爲一個強者的同時，也不能遺忘了做人的善良，以及風骨。”
“好男兒理應志在四方，但更應該堂堂正正的立身於這天地之間。”
“上不愧天，下不愧地，更不愧這世間任何一人。”
小小年紀的鐘山，聽得滿頭霧水，但在看到眼前太爺爺認真的神情後，儘管不懂，卻也是重重的點頭。
“好了，太爺爺要走了。”
鍾耀元拍了拍鐘山的小肩膀，起身對着旁邊的中年人道：“即刻就走，走的越遠越好。”
不待對方回話，這位老宗主大步離開。
“爺，爺爺……”
作爲鍾耀元的長孫，這位中年人面露悲切之色，幾番張嘴，硬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風大迷人眼。
已經走出天羅宗的鐘耀元，暗自擦了擦眼角，他已然忘記，這輩子已經有多久沒有流過淚了。
人生在世。
無論你活得有多灑脫，多通透，終究還是有放不下的東西。
親情也好，愛情也罷，總能不動聲色的勾動淚腺。
一股冷風，不告而至。
原本還心情沉重的鐘耀元，逐漸挺起了略顯佝僂的身軀，臉上更是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看樣子，又要變天了？
“如果事情可以重來一次的話，我鍾耀元還是會助他陳長生一臂之力！”
鍾耀元呢喃自語，“並不是我如何高尚，只是看不慣某些人。”
“我等死了也就死了，但這世上總會有人做到，常人所做不到的那些事情。”
說到這裏，鍾耀元不自覺的笑了。
問這人世間，英雄誰屬？
而今這茫茫驪山江湖，除了他陳陽之外，豈會有第二人，敢自詡當代青年英雄？
一念至此。
這位天羅宗宗主，神情間越發的輕鬆。
……
姑蘇鎮。
東城門之上，李彥龍等人的屍首，依舊懸掛，隨着狂風的呼嘯，不停左右搖擺。
蒼蠅聚集，嗡嗡作響。
不遠的一處平臺之上，一個茶几，一個火爐，一壺好酒正在呼哧呼哧的冒着熱氣。
陳陽，楊虎，陳帥，柳川，以及曹玉峯兩師兄妹，悉數落座在茶几前。
“師兄，天羅宗那邊，讓我與柳川前輩一起去？”陳帥詢問陳陽道。
陳陽擺手，“已經有人去了。”
嗯？
陳帥挑眉，下意識看向楊虎，可楊虎卻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陳帥愕然，但見陳陽不願多說，也沒有再繼續問。
而且，他很快就有了猜測。
“想不到啊，陳兄竟深處一個與世爲敵的境地。”
此刻的曹玉峯，已經徹底瞭解了陳陽處境，在深感驚詫的同時，也是油然生出一股佩服，哪怕是他自己，也沒有這等豪邁。
“我也不想啊。”陳陽端起酒杯，頗感無奈，“只能說，世事難預料。”
如果有選擇，誰願與世爲敵？
這無疑是在刀尖上行走，一個不小心，就會陷入一種萬劫不復的境地。
世俗界是這般，來到這世俗界，也是如此！
“或許，這個時代本就屬於陳兄！我可預見在不久之後，這驪山芸芸衆生，都將親眼目睹一尊天神的誕生。”
曹玉峯意味深長的說道。
陳陽輕笑的搖了搖頭，“我這一生，從未想過爭王爭霸，只是做一些分內之事。”
“我是長生宗的人，五十年，他們舉半個江湖之力，掃滅了長生宗。”
言外之意。
我陳陽純粹只是在復仇，讓那些人付出該有的代價，僅此而已！
曹玉峯微微動容。
論心性，以及作風，他自認爲，大不如陳陽。
這種人一旦成長起來，必將是攪動一方的風雲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