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琬歸 >第25章 閒話
    天近漸亮時,大慈寺的法事巳時開始,遲了可不吉利,徐青琬早早準備就緒,坐着白氏的馬車前往大慈寺。

    大慈寺在北城外,馬車最快也要大半時辰。

    馬嬤嬤在車廂裏放了一個靠枕,和一條薄薄的棉被。

    “三公子先眯一會兒,還有好一會兒的路,到了大慈寺老奴再叫你。”

    “嬤嬤是母親的奶孃,比其他嬤嬤體面,現在車內就有你我二人,嬤嬤還是叫我琬姐兒吧。”徐青琬欠身福了福。

    馬嬤嬤不敢受,可奈何車廂就那麼大,半側着身體受了禮,嘴裏只嘟嚷“折煞老奴,琬姐也忒多禮了。”

    ”聽母親說,嬤嬤不僅對鹽城熟悉,還對整個淮安府都比較熟,不如給我講講淮安府的幾大家族。”

    “熟悉算不上,只是比別人略多知道一些,琬姐兒只當聽閒話。”馬嬤嬤細細想想,開口談道:“人人都說淮安府有四大家族,其實只能稱得上三個半,稱得上是百年家族的只有蒲家、吳家,剩下三家便是郭家,秦家。

    蒲家就是城南蒲家,淮安府一大半的鋪子都是蒲家的產業;

    吳家十幾年前還好,白家有位姑奶奶嫁到了吳家,現在的吳家一年不如一年,子孫不爭氣,上好的良田說賣就賣了,這些年衰敗的實在厲害;

    秦家的人心氣高,只因出了一位太傅,與咱們徐家、白家沒什麼往來。

    剩下半個也就是郭家,郭家是近十多年靠着河工才發達起來的,所以只能算半個。”

    “河工上的事很能賺錢?不是說河工風險極大,每年都死很多人。”

    馬嬤嬤笑眯眯地接道:“風險大,利潤卻很豐富,不然那麼多人爲了爭這差事爭的頭破血流。

    琬姐兒可是想問爲何郭家在河工一事上一人獨大?

    這也不是什麼祕密,原來負責管理淮安府河工的周知同的妻子是郭家女,現在郭家當家人郭爍是周知同的小舅子。周知同在淮安府一任就是十年,琬姐兒現在可懂了?”

    徐青琬頓時豁然開朗,利字當頭,難怪當年周宏德因淮安府水利貪墨案,被人揭發,皇上震怒,周家被抄家差點滅了全族。

    郭家只不過是替周宏德辦事的幫手,不然也不會在周宏德調後三年才被查。

    “嬤嬤給我講講郭家吧。”

    馬嬤嬤只有片刻愣神,“這郭家祖上也就跟白家一樣,都是地主,不過郭家不極白家的地多。郭家老太爺是喜歡放高利貸,錢生錢,利滾利,慢慢地這銀錢上自然比白家富裕。

    郭老太爺一共三個兒子,郭老太爺有了銀子,就替自己的次子花錢捐了小官,也就是郭爍的父親,誰知道郭爍的父親就不是做官的料,聽聞外放到小縣做了二年的主簿,回淮安時,連主簿是幹什麼他都還搞不明白,他一向享福的命,那吃得了做官的苦,能做二年已經是極限了。

    不過他也並不是一無是成,周家這門親,就是外放時替長女定的親。”

    徐青琬挑了挑眉,周家長女孫夫人年過三十依舊風韻猶存,徐青琬有幸曾在李府有過一面緣,周家沒敗落之前在順天府也算得上仕家大族,怎會看得上郭家?忍不住好奇道:“想那郭氏一定很美且嫁妝豐厚?!”

    “姐兒真是神了,這你也知道?”馬嬤嬤拍着大腿亢奮道:“郭氏的母親年輕時在鹽城可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多少才俊爲了一睹容顏,堵在郭氏母親孃家門口,三天三夜不肯走。我那時候只因年紀小,可沒少跑去看這份熱鬧。

    郭家能攀上週家肯定得下血本,郭氏出嫁當年可是十里紅妝,光船都僱了四五艘,直接運到順天府,聽說郭氏在周家極爲受寵。”

    馬嬤嬤伸着五根手指,驚奇的語氣中極爲羨慕。

    徐青琬目光空空的想着前世,她是帶着兩位母親的嫁妝嫁進李家的,嫁妝也算是豐厚,雖不極郭氏十里紅妝,當時也僱了三艘船裝地滿滿的,可她過的並不幸福,每日心都在油煎火烤,這點她比不上郭氏,郭氏名下一女二子,周家被抄,郭氏長女因嫁到孫家卻還活着。

    徐青琬心裏酸澀的無法忍受,眼眶裏卻乾乾的沒有半滴眼淚。

    可轉眼一想,最值得慶幸的事還是她沒能生出一男半女,李傑良禍害了多少無辜少年,想必斷子絕孫也是老天對他的懲罰。

    “琬姐兒。”馬嬤嬤叫了一聲,徐青琬收斂思緒,順着她撩起的車簾看了過去。

    前面不遠處,兩婦人正相互罵得起勁,完全不顧旁人的勸阻,眼瞧着對方的手就要戳到對方的眼裏。

    “這是?”馬嬤嬤不會是想讓她看兩潑婦吵架吧。

    “說曹操曹操就到,那兩人都是郭家的下人,穿黃褂子的婆子是郭大太太的陪嫁,穿藍色長裙的媳婦子是郭二太太的陪嫁,嘖嘖嘖,早聽說郭家大房與二房不合,看來是真的。”

    徐青琬一怔,這是郭家人?

    徐青琬想在看看,可惜馬車已經跑到前面去了。

    “嬤嬤派個人去打聽一下,越詳細越好。”

    馬嬤嬤只當她好奇,拍了拍車廂,車便停了下來,對着挨着車伕相坐的粗使婆子一陣嘀咕,那婆子忍不住往車廂裏瞅了一眼,笑着說道:“馬姐姐放心,這活兒就瞧我的,肯定連打聽的仔仔細細。”

    說完,直接跳下了車,往回走去。

    馬車繼續前行。

    “她瞧着眼生,也是母親的陪嫁?”

    馬嬤嬤整理好車簾,從車廂內翻出一個銀壺和一個杯子,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才解釋道:“她夫家姓李,是徐二爺當年在湖廣任職時在路上救的祖孫二人,她孫子喜寶在二爺跟前當差,夫人進府後,見她差事辦的不錯,讓她後院看守門院。別看她年紀大了,辦事倒是很利索。”

    前世徐青琬知道喜寶,卻不知李嬤嬤,父親去世後,他跟在福伯跟着跑腿打雜,人極爲勤快。太婆替她挑選陪房名單裏就有喜寶一家四口,可當時喜寶的媳婦還在坐月子,太婆覺得拆散別人夫妻,有違天合,另擇了一房陪嫁。

    現在細細想來,喜寶這人運道真好!

    “喜寶如今在何處當差?”

    “二爺……唉,他之前是二爺跟前跑腿打雜的,現在只有等着夫人重新安排。”馬嬤嬤十分惋惜,哽咽道:“二爺神仙般的人,待人極隨和,心地又善良,可惜就這樣沒了!”

    “嬤嬤都說父親是神仙,定已修得圓滿,返回仙界,嬤嬤切記在母親面前這般悲傷,母親……爲母則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相信父親的眼光,喜寶就暫且替父親看管舊物,等回到蘇州我再替他另尋差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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