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祀 >6、袁宗皋爲主解惑、楊廷和正式出場
    ???

    百官走後,朱厚熜未見有任何睏意,而是把袁宗皋找來,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袁先生先前之意爲何?”

    但袁宗皋心知肚明,此話問的是他爲何要吩咐朱厚熜,對梁儲特別對待。

    原因自然不會就因爲,僅僅一句梁儲是輔弼良臣。

    滿朝公卿輔弼良臣多了去了,蔣冕、毛紀、毛澄他們不都是嗎?

    也不曾見袁宗皋囑咐一句,反而在一旁提醒他彆着道。

    那麼答案顯而易見,便是梁儲有着異於常人之地,纔會有袁宗皋特意提點那句話。

    “梁順德與楊新都,暗中有齟齬,吏部尚書王太原與楊新都也素來不合!”袁宗皋細心的提點了一句。

    朱厚熜聽後心中一笑:“我還以爲內閣是鐵板一塊呢,怎麼也是漏風牆呀!”

    但他不知其中緣由,於是接着詢問:“哦?袁先生且細細道來!”

    “梁閣老資歷與楊新都大致相同,俱爲成化十四年進士,亦同爲大行皇帝潛邸舊臣。

    不過卻年齡癡長數歲,又素有良名,爲先帝所依仗,故而朝中多有信服梁閣老之人,便是新都相持亦多有忌諱。”

    “其人素爲圓滑,爲人謙讓有禮,當年楊新都丁憂起復,便是梁順德謙讓,每事皆請楊閣老定奪。”

    “時大行皇帝陛下用事荒唐放任,欲以威武大將軍、鎮國公之號南下,下諭內閣起草。

    楊新都與梁順德相約不草亂命,楊閣老一度揚言:‘誰敢寫此敕,先斬寫敕之人’,奈何先帝生性固執,幾番周折之下,最後由梁順德所起草,後隨駕南征……”

    朱厚熜聽到這裏,眼睛瞪得通圓,心中暗道:“看來這楊廷和強勢不是一天兩天了呀,難怪會根本不怕我這未來的皇帝!”

    也不知道是說正德真的對於這個老師非常尊敬,還是楊廷和真的不怕死,竟敢公然違抗上意,還敢說出這種話。

    更奇怪的便是正德,居然讓如此生猛人物留在京師,自己則帶着一幫文武南巡,就不怕楊廷和直接扯旗造反,擁立他人嗎?

    難道他們君臣就如此相密無間?

    兩不猜忌?

    當然還有更奇怪的,這梁儲楊廷和兩人明明商量好了,可是梁儲卻中途下車,這豈非典型的背刺?

    怎麼就從未聽說過,兩人有何爭執呢?

    答案很快袁宗皋說出來了。

    “時逢大行皇帝駕崩,本議應當由內閣一人與內廷太監、勳戚、禮官一同前往迎接大王來京登極。

    然先帝驟然崩殂,國無君主,政務蜩螳,危機暗藏,故楊新都欲留蔣全州協助國事。

    不知楊閣老是因梁順德年高,亦或忌憚,便惋惜其年老遂拒之。

    梁順德聞此言,便駁之:‘豈有比迎新君更大之事,更言不敢因年老而辭’……”

    這番話下來,朱厚熜算是懂了,雖然兩人還並沒有正面衝擊過,但是估計暗底下交手不少回合了。

    不然楊廷和何來忌憚梁儲?

    而且說到此處,他便想起,此前在王府之時,梁儲聽聞楊廷和在京中緝拿匪患盡全功,當即大罵:“此等事,何不少留待嗣君行耶?”

    可見梁儲對於楊廷和,還是略有微詞!

    “那王瓊呢?”

    朱厚熜又想起來,昨天有個吏部尚書王瓊找他,但是被原身以不見官員名義否決了。

    那是因爲原身根本不清楚,這個王瓊想要幹什麼,自然要防備着點。

    “王……”

    “大王,楊閣老來了!”

    就在袁宗皋剛想說到王瓊之時,內侍又一次跑進來了,這讓朱厚熜不得不嘆息這個小閹人的小腿,今天這來回的,怕不是要跑腫了吧?

    一想到要面對正主了,那可是楊廷和呀。

    網友盛傳的權臣,又疑似害死武宗的首謀,想到這裏,朱厚熜背後不禁一身冷汗,於是不由自主的端正身子,面色更顯蒼白,強裝鎮定說出兩個字:“快請!”

    袁宗皋感覺到朱厚熜有些畏懼,於是到耳邊寬慰:“大王,無須如此害怕,你是君他是臣,不過還需禮敬國之柱石!”

    朱厚熜聽後點了點頭,此事他自然清楚,楊廷和與其餘人,有不一樣的地方,不可,以之前方法一般對待。

    “宣!特進,光祿大夫、左柱國、少師、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楊廷和覲見!”

    經宮中內宦唱名,楊廷和趨步進入。

    “臣楊廷和,拜見殿下!”楊廷和等一入宮殿,便俯身見禮。

    朱厚熜仔細打量一番楊廷和。

    其圓臉有有福,項後大耳下垂,高挺的鼻翼甚是飽滿,只不過法令紋極爲顯眼,劍眉鳳目,可見其青年之時,亦是俊郎少年,如今看着圓臉,倒是顯得有許些和藹。

    但配上紵絲大紅袍,頭戴雙耳烏紗冠,被歲月所勾勒的面龐,與那眼袋極重的雙眼,深凹的狹目,則更顯得威嚴甚重,讓人忽略原有的和藹,轉爲深深的忌憚。

    “元輔先生快快平身,賜坐!”

    朱厚熜急忙扶起對方,因爲有着許些畏懼,把首輔說成了元輔,但也是一個意思。

    但是楊廷和就欣喜了呀!

    《爾雅·釋詁》有云:「元,始也!」

    此時內閣尚無明確首次概念,所有閣臣皆一同處事,輪流票擬。

    因此無法論及何人老大,何人馬仔。

    大多數則是看資歷、加銜、或是入閣時間。

    且諸閣臣,皆在同一屋檐下之下辦公,故而全靠同行承託。

    若是內閣各位閣臣內訌,也就談不上何人首輔、何人次輔、何人羣輔。

    屆時惟有憑藉聖眷,從而力壓同僚,方能橫行無忌!

    而今朱厚熜一句元輔,便是肯定他爲內閣第一位!

    這朱厚熜哪裏曉得,自己不懂歷史的一句話,倒是給楊廷和加了一點點分量,當然對於現在的楊廷和來說。

    說難聽點就是雞肋。

    雞肋歸雞肋,但終歸都是皇帝恩典!

    是故楊廷和立即拜謝“臣多謝大王恩典!”

    朱厚熜還以爲楊廷和,是感謝賜坐對方,於是說道:“元輔佐國有功,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大王隆恩浩蕩,臣當竭股肱之力,孝忠貞之節!”

    兩人寒暄完了之後,朱厚熜便問:“不知元輔先生見吾何事?”

    楊廷和也不見任何沒營養的話,直接切入主題:“臣楊廷和請大王,如禮部所擬禮儀由東安門入居文華殿,臣等再行上箋勸進,好擇日登極!”

    “禮部所擬之儀禮,乃敗壞典制,亂詔之命,孤絕不依之!”朱厚熜也寸步不讓,堅持自己的原則。

    楊廷和微微皺眉,深吸一口氣之後,沉聲說道:“此儀禮乃禮部所擬,經臣票擬,上呈太后御覽,經司禮監硃批,遂自內閣下發諸司,豈有敗壞典制、亂詔之說?”

    “誠如元輔先生所言,此爲慈壽太后所同意,經內閣下發諸司,算不得亂詔,但我也曾有言在先,不知遺詔可曾有假?”

    遺詔和受箋儀注的相悖,他怎麼可能會去同意?

    而且按照受箋儀注,那就說明他要成爲他人傀儡,他朱厚熜又不是喫多了沒事幹,明知道有陷阱,還往裏跳?

    “不曾有假!”

    遺詔是鐵的證據,有司存根在錄,他怎麼能夠否認得了?

    “那請先生先爲我解惑,爲何受箋儀注與遺詔相悖!”

    朱厚熜是步步緊逼,楊廷和是氣的直罵娘。

    頗有一種!

    “特麼的,國家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的感覺。

    明明按照所有的路子來走,那國家就絕對安安穩穩,可是朱厚熜偏偏不走尋常路。

    這讓他再次有了正德初年,輔佐朱厚照的那絲味道。

    堂兄弟二人,一樣的執拗,一樣的死不悔改!

    他都恨不得,把二人腦袋劈開看看,看看裏面裝的是什麼。

    這麼頭鐵,如此軸,如此執拗。

    沉思一番之後,只能長嘆一聲:“大王在文華殿受箋有何不好?爲何殿下如此固執,不願在文華殿受箋?”

    “蓋因國朝無典制,是故吾不能依之,難道先生想要孤不守祖宗成法,爲史書標榜唾棄?”

    “祖宗成法”這個口號是個好東西,什麼東西都可以往裏塞,只要喊着祖宗成法,那就是太上老君,頭上頂着天地玄黃塔,萬法不侵,立就先天不敗!

    當然,楊廷和也不是那麼簡單一個人,簡單到區區“祖宗成法”就能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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