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祀 >33、厚待重臣賞同宴、手不釋卷聖德顯
    反之,阿諛奉承之言,古來久經不衰。

    如果他人不喜,非不喜諂媚之言,實乃技術尚未到家,話裏話外太過獻媚、肉麻,讓人聽了覺得噁心而已。

    真善此道之人,可以引經據典,以古喻今,說得他人心花怒放,且手段之高,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也。

    “而今已至飯時,吾腹中空空,還是用完膳食再談!”朱厚熜不疾不徐,笑着對二人說了一句,然後又對旁邊內侍吩咐:“上膳!”

    “臣等安敢與陛下同膳?”

    “昔日聖祖善待重臣,常有與諸臣共膳,惟與宋文憲公景廉相處最愉,小子才德雖不及孝陵,然拾人牙慧,安能不會邪?”

    朱厚熜面對二人之言,並未有太多感觸,而是笑臉盈盈,還以宋濂舊事爲例子。

    明初之時,宋濂因教導朱標有功,故而深受明太祖所信賴,每每朱元璋燕居之時,宋濂來拜見皆奉茶賜座,而且還要賞宴招待,反覆向宋濂諮詢事務,且常常長夜促膝而談。

    朱厚熜以此爲例,向二人表示,此乃國朝有所典例,無須如此惶恐。

    二人笑顏拱手:“聖人已近太祖矣!”

    “太祖以聰明神武之資,抱濟世安民之志,乘時應運,豪傑景從,戡亂摧強,十五載而成帝業,崛起布衣,奄奠海宇,西漢以後所未有也。

    懲元政弛隳,治尚嚴峻,而能禮致耆儒,考禮定樂,昭揭經義,尊崇正學,加恩勝國,澄清吏治,修人紀,崇鳳都,正後宮名義,內治肅清,禁宦豎不得干政,五府六部官職相維,置衛屯田,兵食俱足。

    武定禍亂,文致太平,太祖實身兼之……

    朕安敢望此?向有可得太祖九牛一毛,當令國朝中興可期也!”

    “聖人所言甚是,然陛下亦有天縱之資,翌日必能攘除弊政,使國祚中興,無須妄自菲薄!”二人微微頷首,符和朱厚熜之言。

    蓋朱厚熜所言無誤,向如其所言,朱元璋之德、之英明凡明朝,無一人可及也!

    朱厚熜如今雖然表現皆爲聖主之表,但依然距離朱元璋甚遠。

    甚至於,哪怕朱厚熜日後中興國朝,恐怕亦難與朱元璋相提並論。

    蓋朱元璋者,以布衣而取天下,有開國之功,且有開國之難,是故朱厚熜難以企及。

    哪怕朱厚熜開疆拓土萬里,亦然如此。

    因朱厚熜所遇困難不及朱元璋,且身爲朱元璋之苗裔,朱厚熜越聖明,功績越大,則證明太祖更加聖明,能夠有如此血脈,非太祖血脈之功,而不可得也。

    此時內侍已將膳宴,放置餐桌,等待三人用膳。

    因朱厚熜言節約之故,今日比起往日飯菜並不豐盛,僅四菜一湯。

    即東坡肉、椒醋鵝、蒸魚、椒末羊肉、豬耳脆以及豬肉汆湯而已,相比往日則是身爲節約。

    不過既然是用膳,自然不可能沒有酒,內侍將一壺美酒送上,然後一一嘗過無毒,再讓三人安心用膳,其餘人退出一旁侍候。

    朱厚熜見菜餚已然上畢,輕輕點頭,對着內侍說道:“將乘輿裏面《大明會典》取來,再將椒沫羊肉與一壺御酒,送至元輔先生處,務必讓其喫完。”

    然後再對王瓊、梁儲說:“國家困弊,吾不敢多有浪費,今三人食五菜一湯,似有浪費,還望二公勿要介懷!”

    二人不解其意,但皇帝既然如此說,將菜送給楊廷和,他們又何敢拒絕?於是連道不敢,等待天子下箸。

    “吾年少,唯恐飲酒誤事,當不得與二公同飲,先生、太宰自便!”

    朱厚熜一邊拿着《大明會典》看,一邊往嘴裏扒飯,見到二人斯斯文文,遂與之說道。

    王瓊聽後,心中甚是意動,立即搭話:“昔日,帝女令儀狄作美酒,進獻與夏禹。禹王飲後有感美酒甘甜可口,故令天下禁酒,又云:‘後世必有以酒而亡其國者。’……後世未引戒,始有成湯伐夏,帝辛蒲社……今聖人亦知剋制,夫復何求也?”

    王瓊所講,乃說大禹禁酒之事,大禹在位之時,帝女讓儀狄做美酒獻給大禹,大禹飲後便下令禁酒,更言後世必有以酒亡國者。果不其然,其苗裔夏桀因好酒而亡,商紂亦然。

    今日朱厚熜自律也不飲酒,如此則讓王瓊感覺日後可期,可見大明即將如日中天矣。

    “王吏部所言極是,聖人以身作則,用膳亦不忘圖進,實則令我輩汗顏!”

    王瓊發話,作爲內閣大學士的梁儲,不可能一言不發。

    “吾有聞:‘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是故聖人云:‘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值有聖人金科玉律,朕實不敢有任何懈怠!”

    “陛下已知道矣!”兩人瞬間又是感動不已,一聲感嘆,脫口而出。

    若非今日天子年齡尚幼,所經歷之事甚少,唯恐日後將有反覆,如此聖明君主,豈非士人之願?

    今上出則聖人教訓,入則祖宗成法,實乃萬衆期待之君,只可惜不是由百官所教導成長。

    不然雙方也絕對不會如此相爭。

    如若朱厚熜是朱厚照所立皇太弟,然後在文華殿受百官教導,如今登基稱帝,則必然無如此多波折。

    可惜並不是。

    如此也就意味着,羣臣根本不瞭解皇帝,即使瞭解,也只不過是表面而已。

    同樣皇帝也不瞭解羣臣。

    故而雙方介懷甚深,以至於互相還有所防備、猜忌。

    皇帝爲保自己,百官亦保自己,如何能夠不發生衝突?

    如果皇帝懂得節制上好,如若不懂,隨着性子胡來,則必然朝政被誤。

    羣臣也會因爲皇帝,而陷入黨爭之中。

    當然並非說皇帝不與百官爭,就不會發生黨爭,而是因爲皇帝插手相爭,則會更加激化黨爭,使黨爭矛盾會變得更加激烈。

    明代黨爭由來已久,自開國淮西黨便與其餘人相爭,而明憲宗之時,李賢各種打壓其他黨羽,乃至明孝宗,以及正德年間都在黨爭,六部與內閣相爭、內閣與內閣相爭、地方官與京官相爭。

    只不過大家都稍有剋制,使得明面上看並沒什麼,實際上暗地風雲弔詭,令人蹭目結舌,直呼“精彩”。

    因爲這些乃是暗地之事,故而也沒有鬧出多大事件,不是官場中人,並沒有太大注意。

    但如果皇帝親自下場,則結果非比一般。

    有了皇帝助拳,其攻勢必定更加迅猛,且將暗地之事,擺上明面,毫無顧忌,大打出手,甚至來回傾軋。

    明朝“大禮議”乃是最好見證。

    自此之後,明朝黨爭皆擺放明面,且出手肆無忌憚,惟有隆慶年間稍微好點。

    但也有高拱兩起兩落之事。

    如果被貶到江西,再來一起一落,只怕高拱就可以廢帝攝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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