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祀 >52、朱厚熜有事託付、二國公率先辭官
    然而朱厚熜聽到此話之後,並未有太多情緒波動,緊隨着衆人話畢,然後又道:“我朝自開國以來,皆與勳戚、宗室、士大夫共天下,是故當今天下非朕一人耳,亦是衆卿天下,諸位皆有分內之責,不知以爲然否?”

    朱厚熜這番話畢,衆人眉頭緊鎖。

    實在是皇帝之言太過分量,他們承受不起。

    至於士大夫、宗室、勳戚天下?

    可別鬧。

    若說大明與宗室共天下,尚還勉強可言。

    至於士大夫、勳戚?

    算了吧!

    大家無福消受。

    開國功臣非勳貴,非國戚邪?

    可結果何如?

    洪武大案洗個一乾二淨,除了早死以及真正算是秋毫無犯,老老實實做人的,皆被屠戮一乾二淨,甚至於牽連家族。

    誠然被誅殺首謀十之八九罪有應得,應該罪該萬死,尚不足以抵其罪。

    然被牽連者,何其無罪?

    難不成這些細枝末節,手無寸鐵之輩,還是再次造反不成?

    若說勳戚共天下,那也是勉強算半個的劉漢、與整個的趙宋,而絕非所謂的朱明王朝。

    至於士大夫共天下,更是笑談。

    整個士大夫皆成爲朱家奴僕,連奏事皆需跪白,何談與士大夫共天下?

    至於士大夫富貴,什麼富貴?

    就憑中了秀才就開始發放廩米不成?

    可最後何如?

    走到最後,告老還鄉還需服役、納稅。

    國朝初期朝廷不髮禁諱之字,因而受文字犯諱所誅,此可言與士大夫共天下乎?

    甚至於,於肅愍這般立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蓋世功臣,且清貧忠介聞世者,居然爲朱祁鈺所疑,問出那聲天下忠臣寒心之言:“于謙耶?”

    這也叫士大夫共天下?

    最後還被安上謀立襄王罪名處死。

    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若說這些還不算。

    那明宣宗閹割翰林院官員,被後人嘲笑,稱:“翰林官稱太史公,乃真有司馬遷之腐乎?”

    以及當初翰林院以及諸司百官,苦苦哀求大行皇帝莫要南巡,且金吾衛都指揮僉事張英以自戕相諫,卻被連同杖斃十餘人,其中尚且還不算,正德初年杖斃者,這也是士大夫共天下?

    那宋朝叫什麼?

    大明只是朱家天下,不存在和其他人有“共”之說。

    如果說世代相承,衣食無憂,那普通衛所千戶也是世代相承,匠戶也是時代相承,難不成還能說與衛所、匠戶共天下?

    說談權利,文官尚且可以談談,但無法世代相承,是故只能說勉強。

    可勳戚除了守着自己一畝三分地以外,從不越權,要兵馬只需要皇帝有言,從來不成有過拒絕之說,如何能夠稱作,有太大權利?

    如若比起來,未必能夠有胥吏權利大,至少這些人在地方而言,可謂一方霸主,無論換何人爲堂官,最終還是離不開這些人。

    反而在京都的他們,故而兼併土地,爲非作歹,反正幾乎好事不幹,壞事幹濫,然無一不是將腦袋掛在褲腰帶,隨時可能被誅殺,或者褫奪官爵,乃至奪襲。

    這種事在大明一百五十餘年裏,曾經發生不止一次兩次,誰也不知道自己爲非作歹,明日會會不會死於此。

    但不做這些事情,總要讓其有點東西消遣,有金錢來源吧?

    難不成都苦讀聖賢書,做個知書達理的書生文士?

    只怕如此,皇帝則必生忌憚之心。

    至於說皇帝與衆人天下,在場除了少數幾人,根本無人相信如此冠冕堂皇之言,更莫說有分內之責。

    衆人只想混喫等死罷了,可不敢擔任何責任。

    唯一責任便是,替皇帝跑跑腿,祭祀天、地、社、稷這等事情罷了,其餘責任一概不想承擔,也不敢承擔。

    是故當朱厚熜一言完畢之後,英國公張侖當即奏言:“祖宗恩重勳戚,蓋祖宗聖明之德,然江山之根本,在於我朱氏歷代天子,而非在於我等朽木之輩,伏望皇上慎言,以免祖宗不安!”

    聞絃音而知雅意,張侖此言無非便是推脫責任罷了。

    其實這也是朱厚熜,手段太過膚淺,突然間召集勳戚一堂,如此衆人起能不懷疑皇帝有何謀算?

    總不會真如其言,登基之後一直無空,故而今日召見勳貴不成?

    自此四十餘人入宮之後,朱厚熜一直彎彎繞繞,此前只以爲是欲讓諸人表示效忠,如今看來此醉翁之意不在酒耳。

    然就在朱厚熜皺眉之時,張侖又補了一句:“誠如陛下聖言,國家之事,我等皆有分內之責,奈何資質駑鈍,不堪重用,又唯恐聖人有訓無法爲之,故而請求致仕。”

    張侖乃定興王張玉苗裔,正德十年襲爵,十二年坐奮五營管操,一輩子下來無功無過,平平安安渡過。

    如今皇帝之意已然十分清楚,必然是想要交代謝爲難之事給中勳戚,人老成精的他又豈會不懂急流勇退?

    作爲勳戚,能有能夠承擔任務無非幾種,一跑腿,二得罪人,其他之事不大可能。

    至於跑腿之時,完全沒必要如此鄭重其事,與衆人在此一再廢話,那麼排除跑腿,也就只有得罪人。

    得罪人之事,這誰會去做?

    哪怕他是大明四大國公,且與國同休,但不代表沒人敢罵,沒人敢堵家門口扔糞球。

    且勳戚爛事一堆,基本屬於無人乾淨,一旦接下這個任務,那可就等於捅了馬蜂窩一般,早晚被人盯死。

    這個時候還不趕緊逃跑等死不成?

    至於其他人會不會接下,皇帝會不會因爲這件事不爽,那可就管不着了。

    他一個致仕在家之人,難道皇帝還如此小氣,追究到家中不成?

    即使皇帝果真想要追究,大不了以死謝罪,未見得皇帝真的,就直接絕了英國公一脈吧。

    是故張侖想都沒想,立馬拒絕答應朱厚熜要求。

    反正得罪人之事,也絕對不會太過簡單,不然無須如此隆重,居然將在北京的所有勳戚,全部召喚一堂。

    哪怕仇鉞這等有今日,沒明日,奄奄一息之輩,居然也給請來,可見此事絕非簡單之事。

    徐光祚更是老油條之中老油條,見到有人打頭,立馬附驥尾:“臣以爲英國公所言甚是,我等本爲碌碌之輩,仰賴祖宗遺德,泰陵老爺、大行皇帝恩重,奉命承襲祖宗爵位,加京營之事於身。

    奈何我輩無能,致使昔日劉六、劉七、趙瘋子之流流竄京郊,驚擾大行皇帝、慈壽皇太后及諸位貴人,實屬罪孽深重。

    惟我大明皇帝仁慈重臣,不計我等蟲豸之過,依舊信任有加,然我每每想及此事,則覺有愧祖宗馬革裹屍之功。

    屢想致仕奈何先帝不允,今日萬歲提及,臣深感恥辱,是故請辭,頤養天年,也好跪於祖宗靈前,日夜慚悔,以贖此生罪過。

    聖明無過於君父,洞悉寰宇之內,明察秋毫之末,臣等愧對皇恩,伏望陛下應允在下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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