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祀 >80、奉天殿寒酸喫食、朱厚熜以民爲本
    寫“心治”、“法治”的考子有什麼心裏活動,朱厚熜也能猜出大概,這也在其意料之中。

    本身今日前來奉天殿,就是爲了秀一波恩典,表現自己與正德不同之處,如果沒有效果,又何苦來哉?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奮筆疾書的考子們,都開始飢腸轆轆,但一時也不敢發聲,只是依舊筆耕不輟。

    此次廷試策論,需要寫一千三百字左右大論,這也是這多年殿試,少有的字數,故而大家不敢浪費半點時間。

    若僅僅只是一千三百字,倒不算什麼,可想要將一千三百字策論,變成八股形式寫出,這就如同螺絲殼裏做道場,想要做的精妙絕倫,更是難如登天。

    而且在這巍峨的紫禁城當中可不是自己家中,想要喫飯得皇帝御賜,從來沒有人敢請要飯食的說法。

    朱厚熜看了看時辰,感覺肚子也有些餓了,隨後對黃錦輕聲吩咐:“讓尚膳監將東西端上來!”

    黃錦依舊謹言慎行,輕微點頭表示得到指令,便輕輕的走出奉天殿,不敢因爲自己而打攪殿試貢士。

    過了一晌,數百內侍提着食盒走進奉天殿,將喫食分發貢士,以及考官,期間沒有發出任何太大響聲,唯恐打攪考場寧靜。

    本來此事當由鴻臚寺,以及禮部精膳司所供應,然朱厚熜考慮兩個衙門,距離宮中太遠,遂下令今後廷試貢士喫食,皆由尚膳監供應,而鴻臚寺、禮部精膳司只負責筆墨。

    甚至爲了有意打壓內閣,連內閣參與廷試資格都被剝奪,從此無緣廷試。

    尚膳監供食極其簡單,貢士需要科考,因此不能離場,故而喫食僅僅只是一些點心,但唯恐精力不及,或是喫食太過乾癟無法下嚥,於是又每人備上一碗人蔘雞湯,以供佐食。

    至於考官等人,則每人一碟小菜,一碗米飯,以及一盅雞湯,朱厚熜亦是如此。

    今日的喫食,比起往年喫食可就顯得太過寒磣,須知《大明會典卷之114·膳饈一·殿試酒飯》有明文規定:「每桌茶食、果子五碟;按酒五盞;點心一碟;湯二品;飯一份;菜四色;酒五鍾……」

    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哪怕今日喫食實在寒酸至極,但待考子接受喫食,便開始各自放下筆墨,起身伏拜叩謝:“謝聖人賞賜……”

    “爾等俱爲國之大才,如今國家疲敝,予一人只能聊表寸心,期望諸君勿要介懷,食物雖簡,不及往年,然亦爲萬民所供。

    且夫,吾嘗聞孟子有云:‘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你每謹記今日百姓賦稅所供,日後爲朕牧民,方能恪盡職守,仁政惠民。”

    朱厚熜與古代皇帝最大的不同,則是其更加深刻知道,國家的基礎爲何物。

    古代皇帝不會有心存百姓,其所謂愛民,不過是因爲從國祚方面,維護自己階級,而衍生出來愛民,並不是真正愛民。

    後世紅太陽則告訴所有人,惟有百姓才能真正建造盛世,只有獲得人民愛戴,方能開國建業,國祚綿長。

    一個主觀性愛民,一個順帶性愛民,出發點不同,則構建社會必然不同。

    古代以上治下,無論法治、人治,皆從上到下,鉗制萬民,將人民視作牲畜,故謂之“牧民”。

    而拱鏟主義專政社會,官員則以人民僕人自居,所有一切皆從百姓所需考慮,從而建設國家。

    其有本質上不同,絕不可混爲一體而談。

    如果是古代原生民皇帝,今日絕不會提及萬民供養一事,充其量便是勸慰諸貢士,以後勤於王事,德政惠民云云。

    而不是明言,眼下衆人所食,乃百姓賦稅供奉。

    蓋自古以來,萬民供養士、大夫、天子階級,已成理所當然之事,衆人也只覺此事乃理所應當,哪怕百姓亦是如此。

    極少人會想及,百官俸祿來自於百姓,皇帝喫穿食住來自於百姓。

    充其量在諫君之時,會說:“天子受萬民供奉,萬不可暴政害民”之類云云。

    不過朱厚熜今日之言,大家其實並不太認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這是千古至理,他們只會認爲,自己喫的是皇家的恩典,而非百姓的奉養。

    然縱使在場之人心中不敢苟同,在此刻也不會說出來,蓋此等冠冕堂皇之詞,若是有人臧否,傳揚出去,豈非是無視萬民奸臣?

    且如此口號之言,衆人也不以爲意,當即口宣:“聖明無過於君父,視天下黔首爲子女,臣等汗顏之至!”

    皇帝會說官話,百官諸考生又何嘗不會?

    即使是正值青春,戰鬥力十足的年輕人,對於這種簡單阿諛之言,也照樣不會太過陌生。

    “好了,趁熱喫,喫完早些考完回去歇息!”

    朱厚熜對於衆人奉承之言,並無太大感覺,而是揮揮手說道。

    說完之後,一邊拿着《禮記》繼續翻閱,一邊有一筷,沒一筷的喫着膳食。

    此時掄才大典,奉天殿內數百人雖然都在動筷食用,但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響,直到所有人喫過之後,內侍將碗筷收起,退出奉天殿期間,也不見有人發出聲響。

    時間還在繼續,大多貢士已經進入尾聲,開始仔細審查是否有紕漏之處。

    歷代科舉都有着嚴格限制,如洪武十七年令:「文字迴避御名、廟諱。」

    成化十三年令:「舉人文字,凡遇御名、廟諱下,一字俱要減寫點畫。」

    弘治七年令:「御名、廟諱及親王名諱,仍依舊制二字不偏諱,不必缺其點畫,違者黜落。文字試題上不許加奉試字。」等。

    但凡違反條例,則必然與此次進士無緣,只能在等三年科考。

    可大家百步已經行九十九,如何願意在此時,因爲一時不慎從而無緣此次進士,三年之後再考?

    故而所有貢士審查的慎之又慎,比之前草寫策論之時,更加慎重,逐字逐句,一一審查。

    直到確認無誤之後,再行謄抄,再審查,確定再也沒有問題之後,便悄然無息,向朱厚熜行禮之後,離開奉天殿。

    校尉也在貢士走後,迅速將試卷一一收起,然後交付受卷官,然後再將試卷送彌封官,將貢士重要信息彌封,保證科考公平性。

    彌封好重要信息之後,再轉送東閣讀卷官處,由吏部尚書石珤、禮部尚書劉春、刑部尚書張子麟、都察院右都御史張綸……

    戶部左侍郎鄭宗仁、掌通政司事禮部左侍郎俞琳、兵部右侍郎楊廷儀、工部右侍郎趙璜、翰林院侍讀學士汪俊、侍講學士劉龍等明日與文華殿,交叉批改。

    廷試批卷八位讀卷官審覈,每人一桌,輪流傳閱,交叉審覈,凡審覈過之後,便在試卷各加“○”、“△”、“\”、“1”、“x”五種記號。

    得“○”最多者爲佳卷,而後就所有卷中,選○最多十張試卷,進呈皇帝,由皇帝欽點本科三鼎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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