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祀 > 96、叔嫂論夏臣襲爵、君臣議過繼大事
    雖然朱厚熜問夏皇后,與之前問張太后問題相似,且前者回答與後者回答,同出一轍,但概念完全不一。

    蓋因朱厚熜給張鶴齡、張延齡加爵乃是施恩,非理所當然之事,故而張太后需要謙虛一番,請求聖裁。

    然按照規矩,夏臣襲爵乃是理所應當之事,畢竟正德所賜爵位,乃是世襲罔替,因此不讓襲爵,怎麼也說不過去。

    誠然朱厚熜已然下令,考覈未通過者不許襲爵。

    可朱厚熜帝位乃是因爲正德無子,故而能夠僥倖登基,可以說朱厚照對於朱厚熜則有大恩,甫登基便端起碗喫飯,放下碗罵娘,不許其妻弟襲爵,顯然不符合人情。

    有道是“升米恩,石米仇”。

    固然外戚爵位,乃皇室恩賞,故而能否襲爵,當看皇家旨意。

    然無論文官、武官、勳貴、外戚、宗室、百姓,皆將襲爵視之理所應當之事。

    可饒是如此,夏皇后卻能,從朱厚熜模棱兩可之間的話語,察覺到皇帝並不想讓夏家襲爵,於是瞬速從此泥潭脫身,這可不是簡單之人能夠做到。

    若換做平常人,一聽朱厚熜此言,必然會以爲是自己獻美人之功,故而皇帝禮尚往來,旋即便說:“外戚襲爵,祖宗成法皆是如此!”云云。

    當然,只要夏皇后答應這句話,朱厚熜因爲愛惜羽毛,命夏臣襲爵,但日後其人日子,必然不會好過,甚至於夏皇后亦然……

    既然夏皇后如此識相,朱厚熜也不好枉做小人,遂以商量語氣:“朕以下令,若考覈不過者,暫時無法襲爵,不過皇嫂昆仲,即爲吾之至親。

    雖然不可朝令夕改,然我意命夏臣爲旗手衛同知,皇嫂外侄隨勳戚子弟一同給朕伴讀,皇嫂以爲如何?”

    雖然不能襲爵,但不代表不能加官。

    固然旗手衛這一類親軍,同樣需要經過兵部衙門,但類如勳貴一系,或是皇帝決意拔擢之人,一般情況之下都不會拒絕。

    且兵部也不是一幫腦抽在任,皇帝已然剝奪爵位,難道補個旗手衛差事還不行?

    不但可以,甚至還樂意見成。

    更有甚者,或許覺得旗手衛同知太過小氣,也猶未可知!

    何謂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如此便是!

    原本以爲真的什麼都沒有,沒想到皇帝不但讓夏臣補旗手衛同知,還讓夏臣的子侄做伴讀。

    這對於夏家而言無異於天大恩典。

    若是夏臣真的一無是處,慶陽伯爵就此而除。

    倚靠皇帝伴讀一事,早晚還是能夠興旺。

    潛邸舊臣,無論哪朝哪代都是被重用對象。

    至於這種同學關係,則更是尤爲親密。

    如此關係之下,還怕不能讓夏家繼續興旺不成?

    但夏皇后依然不敢懈怠,唯恐皇帝有意試探自己,遂搖頭說道:“夏臣才疏學淺,旗手衛差事便算了,還是讓他在國子監好好讀書,日後若是成材,再爲陛下效力。”

    夏皇后的表現,再次讓朱厚熜感到震驚,他發覺自己真是小看了這個嫂子。

    以往只道雖然有些手段,且又因爲自豹房建好之後,朱厚照便一直在豹房廝混,於此宮中爭鬥,也不會涉及太深。

    更兼之朱厚熜也並不覺得,夏皇后有太高智慧,與過人心機,不然何至於從始至終,權利都被張太后秉持?

    但今日之舉,卻令其刮目相看,眼前這位皇嫂,可是將藏拙二字,運用的爐火純青。

    明明萬事心如明鏡,可卻爲中宮之主,十數餘年,未曾有人注意她的聰慧。

    面對一個喜歡胡鬧的夫君,也沒有因此產生隔閡,依舊相敬如賓,恩愛有加。

    且她被冊封皇后以來,正德所有宮妃,皆只能存活在其光芒之下,這絕非尋常之人可比。

    此人可謂將“上善若水”、“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詮釋的淋漓精緻。

    只可惜遇到一個強勢的婆母,與一個荒唐的夫君,導致其之能活在二人光輝之下……

    但朱厚熜聽後,卻沒想堅持,反而是順坡而下說道:“既然皇嫂如此說,我便依你之言,不過夏氏子侄後人,當隨勳戚子弟,一同與我讀書!”

    夏臣因與勳戚往來太甚,故而一些壞習慣全部吸取,特別跟着妹夫徐鵬舉、以及張鶴齡這兩個草包學廢了。

    整天不是飛雞便是鬥狗,完全就是個紈絝子弟,即使放到旗手衛,也不過是白白浪費糧食。

    此前之所以提議補旗手衛差事,不過是照顧夏皇后而已,如果夏皇后同意,諾大的朝廷,也不會缺這一碗飯。

    可既然夏皇后不同意,無論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朱厚熜毅然決然,順坡下驢,應允其言。

    向使日後夏家有什麼話,那也是找夏皇后,而非找他。

    不過對於伴讀之事,朱厚熜還是尤爲關注。

    勳貴雖然是一幫鐵飯桶,但還不至於不可救藥地步。

    這些人子所以回成今日這樣,可能與明初三大案有關,或許與明代政權結構有關。

    但根本原因,還是在於這些人過於懶惰,根本不可能用心向學,朝廷對於勳戚學習態度,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成無所謂態度。

    但朱厚熜不然。

    如今宦官已然被廢,這個時候,勳戚就需要發揮他的作用。

    別的尚且不談,起碼能夠勝任職位便可。

    即使不能爲朱厚熜開拓,但也需要有自保自力。

    最基本的騎馬、射箭,以及四書、五經需要知道。

    而不是如往日一般,每天上班點卯,然後在京營廝混一圈之後,就跑到青樓喝酒彈唱。

    而改變勳戚,首先就要督促學業,這也是爲何,朱厚熜上次會找勳戚談話的原因之一。

    然夏皇后聽了之後微微愣神,沒想到皇帝還真的沒有襲爵這個打算,不過好歹心裏有了預計,小小的失落之後,便道:“一切皇帝聖裁即可!”

    “嗯!”朱厚熜微微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問道:“皇嫂可想要孩子?”

    朱厚熜突如其來的問,讓夏皇后臉上一陣羞憤之色。

    蓋她以爲朱厚熜對其有不軌之心,另外則是以爲皇帝嘲諷她無子,然想到自己夫君已然暴斃,身後再無支撐之人,委屈的淚水,慢慢從眼角滑落。

    朱厚熜並未注意,而是自顧自說道:“朕日後生子,當過繼皇嫂膝下,給皇兄行祭祀之禮,使皇兄苗裔不斷何如?”

    “啊?”夏皇后沒想到朱厚熜說的是這個意思,當即驚呼一聲,當想要止住聲音之時,已然晚矣。

    朱厚熜被這一聲給驚醒,望着夏皇后眼淚婆娑,不解其意便問道:“皇嫂何故流淚?”問完從懷中掏出手帕,抵到夏皇后指尖。

    “沒事沒事,不過風太大,眯眼了!”夏皇后急忙用接過的手帕,將眼角淚水擦拭乾淨。

    朱厚熜聽後也是一愣,皺着眉頭暗想:“風?哪來的風?我怎麼沒感覺到?罷了罷了,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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