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不進這濃霧是不行了。”
他抖了抖袖子，故意將自己的手腕顯露出來，給景語看。
景語沒有說話。
寧不二揹着手,搖搖晃晃，突然一伸手，攬住了身旁的少年。
“哎？”雲夢窗小心翼翼地看向寧不二。
寧不二伸手拉住了雲夢窗的胳膊,笑嘻嘻道：“我覺得我跟雲夢夢很有緣分，我要跟他待在一起，你們兩個也最好手拉手一起走，避免濃霧中有什麼東西，讓我們走散了。”
康如一看了一眼景語，立刻點頭,“好好好,那就這麼分隊。”
比起萌新雲夢窗，和亦正亦邪、摸不透深淺的寧不二,當然還是景語更好了。
景語無可無不可地伸出手,握住康如一的手腕。
康如一美滋滋的,覺得這回是妥了。
寧不二看了一眼景語。
景語點頭,他也微笑頷首，“看來咱們真有可能是一夥的。”
康如一：“什麼真的假的，咱們現在不是已經被栓死在一條繩上了嗎？”
寧不二：“說的對，康螞蚱。”
康如一：“你叫我什……”
他眸子一轉,默默嚥下這口氣,“嘿嘿,這名字起得妙,誰讓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呢？”
好傢伙,衆人對這個康如一的騎牆小人的屬性又瞭解了一些,只要是能保護他的大腿……就算是讓他現在跳個脫衣舞助助興，他都不會拒絕，還會樂顛顛地問“大腿，我跳的好看嘛”。
爲了活下去能做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他的堅持本心了。
寧不二眼下最好奇的是手臂上的痕跡意味着什麼。
不可能毫無作用，但是，世界在說這個世界的任務時，爲什麼沒有提到？
寧不二手指微微攥緊。
下一刻，他就意識到什麼突然鬆開手。
寧不二轉過頭，見雲夢窗抿緊脣，皺緊眉，似是強忍疼痛。
寧不二嘆氣。
雲夢窗溫聲擡起頭，卻見寧不二一陣齜牙咧嘴。
雲夢窗一驚，“你怎麼了嗎？我可以用脂肪交換來藥物。”
寧不二：“我在疼啊。”
雲夢窗：“哪裏疼？”
寧不二：“手腕疼，被人握的太緊了。”
雲夢窗立刻就準備鬆手，卻被寧不二反抓回去。
他低頭一看，怯怯道：“可是，我並沒有握到你的手腕啊，難道是因爲我太用力了，連帶着你的手腕也開始疼了？對不起，對不起，真對不起。”
寧不二：“你爲什麼要道歉？這明明不是你的錯。”
雲夢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仔細察看寧不二的手腕，可除了一個奇怪的刺青，看不到任何傷口。
雲夢窗狐疑道：“好像沒有任何傷……”
寧不二歪頭一笑，“因爲這傷不再我的身上。”
雲夢窗疑惑不解，“那傷在誰的身上？”
寧不二擡手拍了拍雲夢窗的肩膀，揚了揚下巴。
雲夢窗順着他的指示望去，卻看到了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腕微微發紅，那是……
寧不二笑道：“傷在你身上，你不表達出來，那我就替你表達出來了。”
雲夢窗怔住了。
寧不二笑了笑，“對自己好一些吧，在這個世界裏，你不心疼自己，又有誰心疼你呢？”
他拉着雲夢窗繼續前行。
少年神色茫然，又慢慢回過神來，他看着自己前方的身影，輕聲道：“謝謝，道理我都知道，可是，我忍不住。”
雲夢窗緩緩道：“我經歷了七個試煉場，每一場我都在尋找隊友，而每一次我的隊友都會全軍覆沒，我的朋友都會死狀悽慘，我甚至覺得我身上是不是有什麼不詳的詛咒。”
寧不二輕笑一聲，“金字海中死亡率這麼高，要是隊友全死就是不詳詛咒，那受到詛咒的人就不計其數了。”
四人慢慢步入霧氣。
寧不二喊了霧氣中的康如一，“喂，你有沒有經歷過隊友全死的結局啊？”
康如一：“這不是很常見嗎？幾乎到了混亂海的人都經歷過隊友的死亡，曾經隊友全亡的人數也佔一大半了。”
雲夢窗“啊”了一聲。
寧不二：“你聽到了，這根本不是你的問題。”
雲夢窗低下頭。
寧不二：“如果你實在還是擔心的話，那不如把我當作朋友吧。”
雲夢窗擡起頭，看着他。
“我是絕對不會死的。”
康如一在濃霧中嗤笑一聲，“兄弟，我知道你厲害，可是，這話連金字海排名第一的人都不敢說出口。”
寧不二懶洋洋道：“那也要看是哪個金字海第一了。”
康如一：“金字海第一除了瘋王還有誰，雖然他已經瘋了，不過，他在這個位置呆的可是夠久了。”
康如一：“難不成你還能在金字海里有時間概念了。”
寧不二：“啊，我不可以，但是，我聽說有一個人可以。”
康如一：“什麼人？”
寧不二：“哎嘿，就是不告訴你。”
康如一：“你……啊！”
他還沒等對寧不二說什麼，那邊就突然爆出一聲慘叫。
雲夢窗頓時緊張起來，“發生了什麼？他們那邊遭遇到了什麼？”
寧不二慢慢蹲下身子，側耳傾聽。
他聽到濃霧中傳來激烈的戰鬥聲，有肉搏的聲音，也有槍響。
可是，他聽來聽去，也只聽到了兩處戰鬥聲。
這是——
康如一和景語各自碰到了要與之戰鬥的人。
康如一揚聲大喊：“小心，這個人會操控人，媽的，我死了，你要幫我復仇！”
“還有，白二窮，我特麼的受夠你了！”
隨着他破碎的聲音，戰鬥聲只剩下了一處。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景語突然揚聲道：“聽好，這裏是四，我已無路可走。”
雲夢窗整個人都在發抖，他緊緊握着寧不二的手。
“哥，他們說的都是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哥，到底該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
他六神無主，將希望全都寄託在了寧不二的身上。
下一刻，他卻看到寧不二看向自己。
寧不二開口道：“我想要根針。”
雲夢窗沒有多想，立刻就犧牲了一點點身體上的脂肪，給他換了一根針。
寧不二捏着針，輕輕一笑。
“如果我要你刺破你的眼睛，戳破你的耳膜，你也願意聽嗎？”
雲夢窗呆呆地看着寧不二。
他慘白着臉，突然道：“沒關係，只要我對哥哥有用，都可以的，我都可以的。”
他笑了一下，臉上的顏色依舊慘白。
“畢竟，我們是朋友了嘛。”
寧不二：“好，那也給自己造一根針吧。”
說罷，他徑直拿起針戳瞎自己的雙眼，捅破自己的耳膜。
雲夢窗顫抖地更加厲害了。
寧不二眼下流出一行血淚，耳朵也在不停地流血。
“來吧，照做吧。”
雲夢窗抖着手，慢慢舉起針。
寧不二嘆了口氣，“做不到啊，那我就只有帶着你的遺志生存下去了。”
正當雲夢窗打算戳自己雙眼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喂喂喂，用我的臉去騙孩子，太過分了吧？我可不是那麼沒有下限的人啊。”
雲夢窗震驚地看着聲音的來源。
迷霧中，走出一個一模一樣的白二窮。
雲夢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整個人都懵掉了。
“誰？到底誰是真的？”
直到這時，他才影影乎乎意識到寧不二讓自己戳破雙眼和耳膜的意思。
可惜，太晚了。
只要看到了、只要聽到了，就不可能不懷疑，就不可能不被拖進這個思維迷霧中。
“哥……哥……”
雲夢窗疾呼寧不二，可他什麼也聽不到。
他只是歪歪頭，笑得彷彿所有都在他意料之中一般。
“啊，抱歉，有一件事情忘記說了，從現在開始，我會殺所有出現在我身前的人，無論是人，還是鬼。”
“人生嘛，就是一場賭博，我看看，誰纔是贏家。”
“我只能相信我自己，畢竟，所謂的朋友也不信我啊。”
雲夢窗抱着自己瑟瑟發抖，淚水從眼角流出，“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舉起手中的針狠狠刺向自己的眼睛，可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時候，他的手腕被寧不二握住了。
雲夢窗滿眼淚水，擡起頭。
寧不二：“算了，我想要給你一次機會，畢竟，我們是朋友嘛。”
“你這次相信我嗎？”
“嗯！”
寧不二咧嘴一笑，“那麼，麻煩你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吧。”
雲夢窗：“我……等等，你不是聽不見了嗎？”
寧不二：“我猜你也該問這個問題了，原因就在於，我雖然聽不見，但我能讀心，尤其是一心一意相信我的友人的心。”
雲夢窗的眼睛一下子就被點亮了。
他的手指在寧不二的手背上輕輕一劃，劃出一個箭頭。
寧不二笑了一下，“那麼，再見了，被操縱的傀儡。”
他擡起手，握着一把白色的□□。
“砰砰砰——”
連開三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