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她說,“我沒有任何關於她的記憶,就像是被人拿走了一般,但我想,她一定很特殊。”
“教首大人,您瞞了我事情。”青君看着她笑,“你的話真假摻半,你確實沒有關於她的記憶,但是你知道她是誰。”
紅衣的她輕笑:“青君,你還是如此聰明,抱歉,她的身份我無可奉告。”
她轉過身去,看着眼前的灼灼桃林,目光悠遠,似乎藏納着山河萬千。
靈祇是此界最普遍的信仰,就算是她靈祇神教,也要以靈祇之名行事。
其實,靈祇哪裏會在意信徒的信仰呢?他們於祂而言,不過是蟲鼠一般的存在。
宋梔梔確實是一個極特殊的存在,特殊到連她都無法解釋她爲何會這樣。
紅衣的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她有些無力,但並不代表她會就此認輸。
“我走了。”她轉身,對青君拋下這麼一句話。
青君定定望着她的背影,啓脣,想要說些什麼,又退卻了。
終究,他的桃花折劍出鞘,在地上錚然一劃,朝前走了兩步,叫住了她。
“教首大人,稍等。”青君的聲音輕柔。
“如何?”她背對着他回道。
“爲何我活了下來?”青君問。
“我對你有情,留你一條性命,待那一戰過後將你囚禁,不論你願或不願,總歸在我身邊。”她很坦然地說道,“關於這個問題,你自己還不明白嗎?”
青君聞言,笑了:“我並非囚鳥。”
“你是不是囚鳥,與我何干?”她拈起桃花枝上一朵鮮妍的桃花,將之折了下來,笑聲輕蔑,“情之一字,於我而言,是我的慾望之一,我有力量,我便要將它實現。”
青君聞言一愣,他並未理解她的意思。
其實,從始至終,他都未曾接近她的思想境界,她一直在不斷地往前走,直至走到那至高無上的位置,讓衆人仰望。
她離開了,霧氣漸濃,青君能夠知道,她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夢境中了。
陽光明豔,青君睜開了雙眸,有些失神。
他低頭看着自己懷裏的桃花折劍,想到很久很久之前,他們並肩一道探尋此界的祕密,尋找更加高妙的功法。
在那深不見底的墟淵之前,二人分道揚鑣,二十歲的她折了她手中劍,孤身一人飛入墟淵深處,在那墟淵的盡頭,她觸摸到了世界道法的邊界,領悟了最樸素最接近於真理的世界法則。
至此之後,屬於靈祇神教的時代開啓,她的名字被更加聖潔高貴的稱呼替代,就連青君自己,也忘了她最初的名字。
她站在那樣高的地方,凡俗之人又怎敢妄議她的名諱?
青君輕嘆一口氣,翻身坐了起來,那雙靈動溫柔的眼眸裏所有人都猜不出的情緒。
駕車老伯的聲音響起,將他拽回現世:“仙家,你醒啦?快要到目的地了。”
青君揉了揉眉心道:“老人家,就在這兒停吧。”
他從牛車上跳下來,將幾枚凡人的貨幣碎銀放在了老伯手上,與他揮手道別。
青君乘着桃花折劍,一躍飛入空中,他朝着無相宗方向飛了回去。
寧璽馬上回答:“師祖,何事?”
“三日後開始剿滅無相地界內的黑血妖魔,我有事要留在無相宗裏,可能要缺席幾日,我的空缺你想辦法叫人補上。”青君對寧璽說道。
“師祖,可以,只是……”寧璽的語氣似有疑惑。
“小寧,我有事要做。”青君輕輕笑了一聲。
他要做的事其實很簡單,那就是趁江影在外,他去接近宋梔梔探聽消息。
自從在藏書樓裏與宋梔梔見過一面,再之後他再沒與宋梔梔碰面過,雖然疑惑於她的長相,但青君卻有些不敢接近她。
因爲宋梔梔長得實在與她太像了,他面對她的時候,難免情緒複雜。
但爲了探明真相,青君決定還是想辦法與宋梔梔聊一聊。
三日後,江影從宋梔梔手裏接過標記好黑血妖魔數量與位置的無相地界地圖。
宋梔梔踮起腳,望着他,輕嘆一聲說道:“你可不要受傷了。”
“不會。”江影回答,聲音清冷。
“受傷了我會痛。”宋梔梔自顧自繼續說道。
江影照例將一個傳送符掛到了她的脖子上,宋梔梔覺得他的動作像給小狗戴項圈。
但她還是乖乖低下了頭,頭頂上的婆娑花擦着他的胸膛而過。
宋梔梔的身子微顫,拽着他的袖子,無意識往後退了半步,江影攬着她的背,怕她摔倒。
她搖了搖頭,看着掛在自己脖子上的傳送符,它散發着幽藍色的光芒。
“這次要多久回來?”宋梔梔擡眸問他。
“朔月日會回來。”江影回答她。
他身中蠱毒未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了,所以每月朔月之時他離開,也並沒有引起別人懷疑。
宋梔梔輕嘆了一口氣,這朔月蠱還是麻煩,只是不知道這婆娑花何日纔會長成。
她被江影推着坐在了梳妝檯前,宋梔梔疑惑擡頭,只看到了江影弧線完美的下頜線。
“怎麼了?”她輕聲問道。
“有些不好看。”江影口中忽然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宋梔梔撓撓頭,挑眉扯了江影的衣袖一下:“你說我不好看?”
江影冰涼的手將她的手腕握着,把她的手從他的袖子上輕輕摘下來:“頭髮。”
他那日從凌霄回來之後,看到宋梔梔自己梳的髮型,覺得不太好看。
其實宋梔梔不太會弄髮型,她穿過來之後只學會了幾個最基礎的,再加上要把婆娑花給包住,她自己梳頭的時候,都要擺弄很久,而且弄出的髮型非常簡陋。
幸好她比較宅,不怎麼喜歡出去見人,這才接受自己在江影不在的這幾天頂着醜醜的髮型。
“我不會。”宋梔梔老實承認,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厲害了,在穿過來之前,她只會扎馬尾辮。
“我教你。”江影見不得宋梔梔這個樣子,他擡手,用玉梳將她披散在肩頭的長髮梳順了。
他蒼白修長的手指挑起一縷髮絲,將婆娑花纏繞在中間,盤了起來。
宋梔梔記住了這個步驟,只輕聲說了一句:“我好像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