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內一看,只見這個千燈塔高不見頂,從上到下,層層疊疊地擺滿了佛龕,皆是寺中圓寂了的高僧留下的舍利。
塔中唯一的光源便是那聖潔佛龕後的舍利發出的光芒,在黑暗中彷彿一顆顆星星。
素靈大師是近幾年才過世的,所以存放他舍利的佛龕還在靠近頂端的地方。
“人老啦,腿腳不便。”枯木大師對他們說道,“二位施主只管自己上去便可,沿着塔內的臺階一路往上便是,這圓寂了的大師們的佛龕是按照圓寂的時間排列,素靈舍利所在的佛龕不難尋找。”
宋梔梔點了點頭,枯木大師轉身離開,將千燈塔的門關上,此時空間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走。”江影握着她的手腕,牽着她一路往上走。
關上門之後,這千燈寺內更顯昏暗,宋梔梔將枯木大師前幾日送給她的提燈從儲物錦囊裏取了出來。
提燈晃晃悠悠,發出熠熠的光芒,將他們周圍的一丈空間照得亮如白晝。
宋梔梔跟着江影,邊走邊看,她對文字一類的信息格外敏感,所以一路走上去,她專心看着身邊佛龕上記錄的信息。
千燈寺建於九千多年前,是靈祇神教教首在墟淵深處得以一窺神明真容之後不久所建立,準確點來說,正是那窺見神明的那一眼,讓此界的信仰都有了歸處,佛修的信仰亦是對靈祇信仰的一個變種,此界的神明只有一位。
一路拾階而上,在陳舊的佛龕前走過,彷彿走過光陰的河。
宋梔梔牽着江影冰涼的手,從九千多年前走到三千年前。
此時,似乎是注意到宋梔梔一直在看着身旁的佛龕,他放慢了步伐。
宋梔梔驚訝地發現,一直連續不斷記錄着每隔幾年便會有佛修圓寂的佛龕在三千年前,戛然而止。
三千年前的那個時間點,是七宗十二派與靈祇神教的那一戰,那一戰中失去了很多佛修,看來就算是千燈寺,也未能逃脫那場因果線混亂糾纏至崩塌的戰爭。
但是再之後三千年,再沒有任何一位佛修死去,這中間竟然有了斷層。
再往前走,便是三百年的某一天,這千燈寺裏又記錄了新圓寂的佛修。
宋梔梔看着上面記錄的日期,正是月輪歷第三千三百年的二月二九,從那個時候開始,這條幹涸了的時間之河重新開始流淌,而這一日,正好是江影的生辰。
江影並不在意這些,只將目光放在宋梔梔身上,看着她神色變得震驚。
“怎麼了?”他開口問道,聲線平緩,亦很冰冷。
“沒有……”宋梔梔喃喃自語出聲,紛亂的思緒涌上心頭,她一時半會兒沒有辦法理順,她只能選擇先去做正事,“我們走吧,去找素靈大師的佛龕。”
兩人再一路往上,很快來到了在幾十年前圓寂的素靈大師的佛龕前。
此時,一直趴在宋梔梔肩頭的球球已經不出聲了,它安安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暗金色的佛龕。
江影從匣中取出金色鑰匙,將佛龕打開。
那金色鑰匙一觸到佛龕表面,便有波紋盪開,無形的防禦屏障撤下,一顆流轉着各色光芒的舍利出現在宋梔梔與江影的面前。
“聞說舍利有九色,越是虔誠純淨的心,這舍利便會呈現出更多的色彩。”江影響起他聽過的傳聞,對宋梔梔說道,“素靈的這顆舍利已有八色,已經是足夠純淨單純的一顆心了,從千燈塔走到這裏,那麼多個佛龕,如這顆舍利一般的八色,包括這枚在內,我僅見過兩枚,而上一枚擁有這八色舍利的佛修死在三千多年那一戰,修爲已近化神之階。”
也難怪青君會向韓潛討要這枚舍利。
“素靈死得太早了。”江影的聲音寒涼,迴盪在這空蕩蕩的千燈塔內,只將那伏在宋梔梔肩頭的球球嚇得發抖。
若不是有心魔所擾,他早早死去,素靈的成就與修爲可不止現在這樣。
宋梔梔看着佛龕內那流轉着八色光輝的舍利,眨了眨眼,亦是有些唏噓。
江影不過是與宋梔梔隨意分享了一個有趣的故事,他並不會爲這舍利背後的故事傷春悲秋。
所以他伸出手去,毫不留情地將佛龕裏的那枚舍利取了出來,八色的多彩光芒在他蒼白的指尖流轉,很是好看。
宋梔梔看着那枚舍利,再看看江影的臉,有些激動:“所以它怎麼用,裏面不是藏着一顆心嗎?”
江影把素靈的舍利放在手上,翻來覆去地查看研究,竟然也沒有找出打開這枚舍利取出心的辦法。
“不知,待我再看看。”江影冷着聲開口。
這舍利裏包着一顆心,本就罕見,江影從未接觸過這玩意,所以也一時沒能找出它的辦法。
一顆心近在咫尺,他卻沒能得到它。
兩個人並肩坐在佛龕邊,翻來覆去地一同研究,死活拿這顆舍利沒有辦法。
就在宋梔梔忍不住要拿出手機強行查看劇情的時候,一直趴在她肩膀上姿態蔫蔫的球球跳了下來,將黑色霧氣幻化而成的小手伸了過來。
宋梔梔怕它貪喫,想要把舍利裏的心給吃了,便將舍利拿遠了些:“你不要碰。”
球球不會說人話,又很急,雖然它的智商不高,在這個形態下能夠留存的記憶也很稀少,但它的潛意識告訴了它打開這顆舍利的方法。
宋梔梔還在抱着這八色的舍利研究,球球急得上躥下跳,小爪子指了指江影,又指了指舍利,還指了指自己。
但是宋梔梔沒有看懂它的意思,只困惑地看着球球,試圖解讀它的意思。
“我沒看懂。”宋梔梔的直覺告訴她,這球球肯定知道打開舍利的辦法,但她實在是不能理解一個只會“吱吱”叫的心魔毛球想要表達意思。
“它只有在神識空間裏才能恢復全部的記憶。”江影冷聲對宋梔梔說道,“將它扯進神識空間裏看看它要說什麼。”
宋梔梔將手中提燈握着,下意識問道:“去你的神識空間還是去我的。”
“我的很黑。”江影看着宋梔梔的眼睛說道。
宋梔梔望着他,吐氣如蘭,她輕聲說道:“但是我想看看。”
“好。”江影握着她的手腕,將她拽入了懷中。
宋梔梔手裏抱着球球,一頭栽進了江影的懷裏,而此時一根冰涼的手指伸了過來,點在了她眉心的硃砂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