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達尚需統領安民營,還是由在下陪同前往吧。”
“還是……”
張淵眉頭微皺,正欲拒絕。
趙毅又意味莫名地補了一句。
“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張淵不由默然,雖然在他看來,甄氏既然深知自己與太平道的關係,便幾無可能有叵測之心;
但趙毅所言也確有道理,於是便也應了下來。
“那好,承剛兄便一道走一遭,騎兵由元武暫時統帶。”
“諾!”
衆人面色微松,有趙毅這個大高手在,主公的安全性至少能提升好幾重。
“走吧。”
張淵夾動馬腹,率先揚鞭而行,身後趙毅、杜遠,及四十餘騎兵緊隨。
待得經過劉穗身旁時,張淵忽的露出一抹奇怪笑容。
“雖然不知此番是哪位在暗中策應,不過代我傳一句話,心意在下已然收到。
日後若有機會,當好生感謝。
駕!”
看着張淵遠去的背影,劉穗不由一臉懵然。
他不曾向對方說過會有人來啊,對方是如何知曉?
……
兩刻鐘後,安民營清理完戰場,迅速離去。
半個時辰後,一大彪人馬忽然出現在場中。
“隱諜劉元禾,拜見聖女!”
“起來吧。”
“是!”
張妍頭戴斗笠,一面觀察着餘留的戰場痕跡,一面漫不經心的問道:
“那張淵哪裏來的人馬?可是其安民營?”
“回聖女,正是其麾下安民營!”
張妍眉頭微蹙,奇怪道:
“他那安民營不是隻成立不到一月?
一幫子瘦弱的流民操訓如此短時間,他也敢拉出來?
這也便罷了,竟然還能打贏一千精銳部曲家兵,你可看出是如何一回事?”
“回聖女,張淵手下應是有能人。
他們先行以優勢兵力出其不意,剪除了隱藏於林內的四百餘人;
而後又以騎兵衝陣,沖垮了峽谷主道上的錢氏等氏族部曲。
再加上錢訣等人在第一時間被絞殺,氏族部曲羣龍無首之下,被紛涌而出的安民營士卒逐個擊潰。
是以,戰鬥結束很快,而安民營也只折損了數十號人。
此外,弟子還發現,那安民營中有不少高手!”
劉穗冷靜分析、快速回應。
“哦?如此看來,那小子倒是還挺能籠絡人心……”
張妍秀眸微眯,不知在想些什麼。
劉穗略一猶豫後,還是再度稟道:
“聖女,張淵好似察覺到了周邊另有聖道人馬策應。
是以臨行前還特地讓弟子帶話,說是日後若有機會,會好生感謝……
不過他並不知曉此番是聖女親自帶隊前來。”
“嗯?”
張妍頓時一愣,眼中滿是不解之色。
她們離得很遠,按說張淵不可能發現纔是。
難道,是發現了紙鶴?
可常人不應該知曉紙人紙馬之術啊……
此時此刻,張妍忽然發現張淵的身上好似有着諸多迷霧,令她看之不透……
毋極縣北部,銀杏鄉。
銀杏鄉位於滋水河畔,多膏腴良田,因有一顆近兩千載樹齡的銀杏樹而得名。
不過一百多年前,因銀杏甄氏出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從此銀杏鄉,乃至是整個毋極縣都成了甄氏的代名詞。
那人便是太保甄邯,在新朝時更位居大司馬。
即便新朝覆滅,甄氏的榮光大受其損,但仍舊不曾被湮滅。
相反,還歷代皆世襲二千石俸祿之官職。
不過,因甄邯之影響,甄氏的前路也被封死在二千石,數代以來未得寸進。
於是上一代的族長甄心便悄然拓展商道,採取曲線救族之策略,意欲爲甄氏一族的存續添一份保障。
及至而今,毋極甄氏在朝堂及文人名士中已然聲威極小,但財力卻稱雄於周邊數州。
這一日,寬闊平整的銀杏鄉道上,忽然迎來了一行五十餘人的外客。
不過周邊的百姓只是好奇的望上一眼,便不再多關注。
雖然年初甄氏族長甄逸剛剛因爲朝堂兩黨之爭,成了遭難的小魚;
稀裏糊塗的被冤枉撤去上蔡縣令一職,但其廣大的影響力仍舊使得不斷有人前來拜會。
張淵放緩馬速,策動戰馬小步前行,同時好奇的打量着周遭。
馬蹄下是寬五丈、十分平整的碎石路,比一些縣城內的土路都要高了好幾個檔次。
兩側是青苗微晃、一片碧綠的莊田,田中百姓大都面色紅暈,眼中也幾無憂愁悲苦。
與隨處可見的流民相比,他們無疑要幸福良多。
左側的河流清澈盪漾,不時可見游魚徘徊往來。
寬七八丈的河面上,還有不少漁船遊弋,上面的漁夫正在不緊不慢地捕着魚。
甚至於,偶爾還能看到一兩艘小畫舫,舫上有文人士子溫酒淺抿、高談闊論。
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此地好似獨立於混亂、黑暗的外界,自成一方小天堂。
不過此前曾見到的一幕,卻又告訴張淵,這只不過是一種人爲的假象罷了。
在鄉口,數百全副武裝的家兵封堵着路口,將或是慕名而來、或是無意靠近的一衆流民,盡數阻攔在外。
甚至於,還有脾氣暴烈的,直接對流民出手教訓、驅趕。
想來在其他入口,也都有家兵設卡阻攔,將混亂隔絕在外。
如此行爲,很難評斷其公義與否。
對於流民而言,這無疑是狠辣且無情的舉措。
可對於銀杏鄉的百姓及其他人而言,這卻又是強力的保障之策。
沒人願意自己的家園被密密麻麻的外人所佔據、分允,更沒人願意看到瘟病在自己的家園瀰漫開來。
張淵理解甄氏的做法,但理解不代表認同。
倘若人人皆秉持如此自保之心,那這個多災多難的國度,又要如何去挽救?
一鄉之安寧,不足以稱之爲安寧。
一地之繁華,不足以稱之爲繁華。
一隅之太平,不足以稱之爲太平!
懷揣着略顯複雜的心思,張淵等人逐漸靠近到了一座佔地十分龐大的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