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有趙毅在,哪怕趙毅不在,他與張淵獨處,也不可能殺掉對方。
除非下毒,或者趁其酣睡之際。
在這種大是大非面前,閻象不認爲自己對舊主之子的殺意有什麼不對。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雄心再強,也於萬千黎庶無益、於這大好河山無益!
若說太平道將掀起一場無人能阻止的血雨腥風,那有了張淵參與的太平道之亂,必然是天塌地陷!
大漢王朝,經不起那樣的風波……
“嗯?文山兄怎的了?”
對面,張淵一雙平靜的眼睛微微眯起。
“啊,無事,只是驚駭於小中郎之心智。”
閻象眼中露出一抹驚歎,臉上更掛起一抹敬佩。
“小中郎思慮之深遠,文山、自愧不如也。”
張淵看着毫無異樣的閻象,嘴角忽然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
“我這點小道行,可不敢與文山兄相提並論。”
說到這裏,張淵忽然打了個哈欠,擺擺手道:
“今日本便車馬勞頓,又折騰了一場勞什子宴會,想來都累了,諸位且都去安歇吧。”
“是!”
衆人齊齊應了一聲,之後除了白芷、白萱外,其餘人相繼告辭,前往各自的居所。
主屋臥室,伺候着張淵換了衣服躺到牀上後,白氏姐妹亦是退了出去。
一刻鐘後,半開着的窗戶中,忽然竄入一道身影來。
“主公!”
那人喚了一聲,藉着月色的光亮,可以看出來人正是趙毅。
“嗯。”
張淵應了一聲,自牀上翻身而起,
“主公可有要事交待?”
趙毅之所以這般問,那是因爲在離去前得到了張淵的一個信號。
張淵聞言,卻是並未立刻回答。
摸着下巴沉思數息後,忽然問道:
“方纔,你可察覺到閻象有何異常之處?”
“閻象?異常?”
趙毅頓時一愣,顯然不曾料到張淵會問出這般問題。
仔細回想半晌後,趙毅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而後不太確定的說道:
“閻象在聽聞主公作出了迴應之後,神情確實有些微的變化。
那變化很小,承剛當時也不曾留意。
而今仔細想來,確實有些奇怪。
閻象此人雖接觸時日較短,但他是一個喜怒能夠自如掌控之人,內心真實想法很難表現出來。
那絲變化與他的生性不是太相合。”
說到這裏,趙毅卻又疑惑道:
“只是,閻象已然說過,是因爲驚於主公之心智。
這倒也說得過去,畢竟主公之年齡尚小。
主公此時提起,可有其他想法?”
聽到趙毅如此說,張淵頓時肯定自己並非是生出了錯覺,那閻象當時的確有異常。
嘿嘿冷笑數聲後,張淵咬牙道:
“若我所料不錯,閻象怕是已生出離我而去之心思。
甚至於,還有可能對我生出了殺心!”
“什麼?!”
趙毅頓時臉色一變,眼中露出驚怒之色,但驚怒之餘,卻又有些將信將疑。
他閻象爲何會有如此心思?
他又安敢有如此心思?”
張淵冷哼一聲,輕揪着眉毛冷聲道:
“閻象此人雖被太原王氏逼得有些狼狽,但對漢室仍舊抱有期望。
同時,他也應當察覺到了太平道之圖謀。
此外,他也定然是對我生出了忌憚之心,認爲我的存在,會讓局面一發不可收拾。
是以,他纔會生出離去之心,甚至殺我之心。
這閻象智略不凡,且對自身情緒控制極佳。
若非我時刻謹慎小心,又尋了你來求證,怕是還真會被他掩飾過去。”
“竟是如此。
主公,我這便去殺了他!”
經張淵這般一解釋,趙毅不由信了大半。
當下,眼中殺機涌動,意欲直接除了這禍患。
“且先不急。”
張淵擡手攔住趙毅,沉吟一會兒後開口道:
“我之所以將這閻象帶在身邊,爲的便是折服他,爲我所用。
畢竟此人有真才,於此後大業有不小作用。
眼下還未到那一步,此時宰了未免太過可惜。
這樣吧,且先讓他活着,待得後日一過再定其生死。
關於山陽壇會,我已有不少籌謀。
壇會之上,我將拋出諸多對策。
屆時,若閻象仍冥頑不靈,再殺他也不遲。
不過,這兩日,閻象多半會伺機毒害、暗殺於我,又或者下山逃遁。
還要勞煩承剛辛苦一些,盯緊他。
同時,以各種意外打斷其圖謀,迫使其繼續留下來。
一切,便在後日做決斷吧!”
“諾!主公放心,承剛定然不負所托!”
趙毅重重一點頭,而後身子一閃,再度縱出窗外。
回首看了一眼漆黑的屋宇,趙毅的神色有些複雜。
事實上,張淵的推論他雖然信了大半,可仍然不敢盡信。
是以,他本心並不想就這般殺了閻象,生怕會錯殺了好人。
只是,主公之安危又容不得馬虎,所以他才提出直接殺了閻象。
或許,主公也是瞧出了自己的心思,如此多番考慮下,纔給了閻象一次機會吧?
“閻象,閻文山,你可千萬莫要生出毒害主公之心啊!
若不然,我又該如何面對對主公判斷之質疑?”
趙毅暗自喃喃着,轉回頭,深吸一口氣後,朝着某處飛掠而去。
屋內,張淵眯着眼靜靜沉思着。
世人千面,自有千般心思。
想要讓人毫不猶豫的按照自己的意圖去辦事,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是以,他所要考慮的方面,其實有很多……
……
天公苑。
“阿父,還未安歇啊?”
張妍笑意盈盈地邁入殿內,朝着張角行了一禮,而後抱着張角的胳膊嬉笑道。
“哼,爲父晌午便回山,也不見某人來問安。
這都亥時二刻了,跑來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