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夫羅再也無法保持平靜,如坐鍼氈的喃喃着,眼神飄忽不定。
七八息後,於夫羅忽的瞪大了眼睛,驚道:
“他們該不會,是圖謀在阿達朵木節時動手吧?”
趙毅不由有些疑惑,看向閻象。
閻象輕吐一口氣,解釋道:
“阿達朵木節乃匈奴三大節日之一,南匈奴王庭將其定於七月十五。
這一日,匈奴貴族不僅要祭祀天神,還要將各部邑最爲強壯之勇士集結起來。
此舉主要是向其他部邑展示自身武力,以威懾敵對部邑不敢輕舉妄動。
同時,各部邑也會選出最爲悍勇之勇士,以爭奪南匈奴王庭第一勇士之稱號。”
趙毅不由恍然,若有所思道:
“如此說來,七月十五之時,各方部邑皆可正大光明的聚兵?”
閻象輕輕頷首,與趙毅對視時,眼中閃過一抹深意。
而一旁,於夫羅已然徹底慌了神。
“趙將軍!這、這可如何是好?
倘若左部貴族真的打算在阿達朵木節時動兵,我單于部根本無法抵禦啊!
畢竟,我等只有一萬五千兵力,可逐就氏、須卜氏,以及休屠部卻有足足五萬之兵!
差距如此之大,我單于部毫無勝機啊!”
趙毅眉頭輕皺,對於這位單于之子的心智有些失望。
“且莫慌張!
你且說說,那一日各部邑聚兵,可有數量限制?”
趙毅的冷喝勉強讓於夫羅恢復鎮定。
嚥了好幾口唾沫後,於夫羅有些顫聲道:
“有,有限制!
按照規矩,人口過萬是爲大部,大部可集結勇士一千。
人口一千至一萬,是爲中部,中部可集結勇士一百到八百。
人口一千以下,是爲小邑,小邑可集結勇士數十到一百。
整個南匈奴之中,便唯有我羌渠部五大氏族及休屠部五大氏族人口過萬,是以可各自聚集勇士一千。
不過,我羌渠氏乃王族,可聚集勇士三千。
此外,還可安排兩千勇士在王庭四周警戒、維持秩序。”
說到這裏,於夫羅忽然微微一頓,卻是回過了神來。
“這般算來,左部貴族那日其實只能召集一萬五千左右之兵馬。”
但於夫羅神情只是稍稍振奮了一下,隨後卻又頹廢下去,苦澀道:
“可即便如此,我單于部仍舊很難取勝。
因爲那一萬五千人可是各部的真正精銳,戰力起碼也相當於三萬普通勇士。”
趙毅搖搖頭,平靜道:
“單于終究是正統,相信左部貴族中也不是所有人皆有不軌之心。
更何況,還有一衆散部可以爭取。
再有我美稷營佐助,雙方勝負也只是五五開。”
此時,閻象忽然出聲道:
“其實也不一定需要大動干戈,畢竟,底層勇士素來都將單于視爲正統。
只要能將左部貴族一網打盡,那完全可以避免爭端,甚至趁機將所有部邑盡數收服!”
於夫羅頓時心頭一跳,雙眼冒光地盯向閻象。
倘若真能如此,那我南匈奴將再無後患!
而祭祀天神之核心區域,除了各部邑貴族及參與第一勇士之爭的勇士外,各方大軍皆無法進入。
若是能在那裏滅了左部貴族,那……”
於夫羅心中激顫,但同時卻又頗爲忐忑。
“只是,逐就氏與須卜氏在王庭眼線衆多,我單于部根本無法提前埋設刀斧手。
而爭奪第一勇士之人數,當在八百左右。
這八百人中,左部之人起碼有五百。
以不足不足三百之數,對陣五百多強手,我方依舊勝算極小。”
趙毅與閻象對視一眼,眼中皆是露出了笑意。
“莫要忘了,那日本將軍可也要前往。
身爲使匈奴中郎將,帶領百餘護衛前往,總不至於不準吧?”
聽到趙毅之言,於夫羅先是一喜,隨後卻又苦笑道:
“那自然不會有人反對。
可即便如此,雙方強弱仍舊一眼可辨……”
趙毅輕笑一聲道:
“本將可不會拿自身性命開玩笑。
放心,我那一百護衛足以抵得上三百匈奴勇士!
更何況,左部之勇士,未必會盡數拔刀相向……”
“這……”
於夫羅有些愣神,忽然看到閻象起身走向裏側。
心中奇怪之餘,也在暗自思量。
百餘息後,閻象再度返回,卻是朝着趙毅耳畔開始低語。
於夫羅更是有些摸不着頭腦,只得靜靜地看着。
待得閻象返回座席,趙毅忽的神色一肅,盯向於夫羅鄭重出聲道:
“左大都尉,你歸去之後,只需告知羌渠單于,讓他一切一如往常便可,切莫有其他舉動。
至於此次劫難,自有本將軍派遣人手全權處置。
只要羌渠單于不出幺蛾子,那阿達朵木節時,便是一應左部貴族授首、南匈奴所有部邑盡數歸於羌渠單于治下之日!”
於夫羅抿着嘴脣,有些遲疑不定。
趙毅不給於夫羅更多思考時間,繼續開口道:
“當然,想要本將軍替羌渠王部消弭此次滅族之禍,併成功掌控整個南匈奴。
有一事,羌渠單于必須答應!”
於夫羅顧不得深思,急忙出聲道:
“趙將軍請說。”
“羌渠王部能存,是本將軍、是我美稷營之功勞!
羌渠單于能夠真正一統整個南匈奴,也是本將軍、是我美稷營之功勞!
是以,日後羌渠單于及南匈奴必須聽從本將軍之令!
便是朝廷聖旨,也只能在本將軍命令之下!”
趙毅身子微微前傾,如同猛虎般盯着於夫羅,威勢凌然。
這便是懾服南匈奴第二步,權衡利害、以勢壓人。
於夫羅瞪大了眼睛,眼神躲閃着,不敢同趙毅對視。
將漢室朝廷置於自身命令之下,更欲掌控整個南匈奴,這位中郎將瘋了不成?
以區區一千美稷營之兵力,便想統御整個南匈奴,這豈不是做夢?
於夫羅很想嘲諷,可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