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能,而且還不得不妥協。
因爲眼下安邑城四方城門皆已被華雄所率督郵兵封閉,未得董卓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按規,普通內地之郡不可有郡兵。
平日裏要維護一郡治安,也是督郵麾下的百人督郵隊及借調的衙役負責。
此外便是向一些要地的塢軍求援。
真要是遭遇了巨大威脅,才能緊急徵召青壯入伍。
但董卓卻巧立名目,搞出個督郵青壯來。
實際上那近千督郵青壯,哪是什麼青壯,盡是些亡命之徒,其戰力比大部分家族的部曲私兵都要強多了。
至於指使城內各族部曲襲殺董卓,這點衛廣卻是根本不曾考慮過。
一則,衛氏此時已然沒了能夠躋身朝堂之人,且已被皇帝盯上。
若是再被抓住馬腳,縱是那些大人物能夠保得下,他們也多半不願再保。
二則,董卓背後同樣有勢力支撐。
若不然,又豈能從縣令到都尉,到校尉,到幷州刺史,再到而今的河東郡太守?
期間董卓還曾因犯事被罷職閒置,但過不多久不照樣啓用並升遷?
像涼州張氏、段氏、成氏,皆是董卓力助,甚至汝南袁氏也隱約對董卓有些上心。
似前太尉段熲、前太常卿張奐,這兩位便對董卓極爲厚待。
三則,董卓天生巨力、自身實力不俗,郡衙實權又有大半被其親信操持在手。
倘若冒險而爲,最終指不定會是何樣一個結局。
是以,衛廣根本不敢考慮這個手段。
“待得渡過此番兵禍,我衛氏願向董太守資助糧秣萬石、銀錢六百萬!以助董太守安置義士!
不過,董太守需保證,當櫻山亭危急之時,定要及時解救,不可束手旁觀!如何?”
董卓捋了捋上脣的鬍鬚,卻是晃着腦袋,大搖其頭。
“不成不成,欲要投奔我董仲穎之義士可非數十數百,衛族長所言數量怎也得翻上五番纔可。”
“好!那便資助董太守糧秣五萬石、銀錢三千萬!”
衛廣雖然惱恨得緊,但生怕董卓再得寸進尺,卻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董卓見此頓時臉色一僵,眼中閃過一抹狐疑之色。
該不會,自己要少了吧?
正在此時,廳外有數道腳步聲快速靠近。
“報!啓稟太守大人!楊縣高粱亭所屬塢堡盡被攻破!”
“報!北屈縣三樟裏之匈奴騎兵已於亥初動身向南,具體目標不知!”
“報!冀亭塢堡失守!”
“報!皮氏縣耿鄉發現匈奴騎兵蹤影!”
接連四道急報喊出,頓時使得廳內氣氛緊張起來。
牛輔霍然起身,自四個書佐的手中將傳書接過。
一一翻看之後,牛輔的眉頭卻是不由得皺了起來。
“奇怪,那匈奴騎兵因何只攻塢堡,而不禍害普通百姓?”
衆人頓時一愣,隨後神色各異。
董卓一拍案几,哈哈笑道:
“此前蒲子縣飛鴿傳書前來,言稱匈奴騎兵只攻塢堡、不動田民,原本本太守還不信。
嘖嘖,如此說來,那傳言當也爲真?”
說着,董卓還一臉玩味地看向衛廣及衛覬。
牛輔重重一點頭,配合道:
“而今仔細一思量,這南匈奴所選目標也確有古怪。
柏山亭、三樟裏、高粱亭、冀亭,以及那耿鄉,哪一個不是衛氏支系所在?
看來,這匈奴騎兵還真是衝着衛氏來尋仇了啊……”
衛廣頓時臉色一黑,拂袖冷哼一聲。
事實上,直到此時,他仍舊滿心迷茫。
他衛氏何時與南匈奴左部貴族起衝突了?
看南匈奴這般好似有着深仇大恨的姿態,搞得他都有些不太自信了。
衛覬雙眼微眯,冷靜出聲道:
“傳言者,假傳之流言蜚語,不可當真。
畢竟,受難的可不止是我衛氏,尚有其他諸多士族、豪強。
對方之所以會如此,想來是將我衛氏當成了一頭肥羊、一塊招牌。
至於不對黎庶下手,想來也是爲了節省時間。
畢竟,黎庶雖多,卻油水有限。
不過,對方如此選擇目標,卻也可作證一件事。”
段煨好奇道:
“何事?”
“南匈奴此次動作,定然是早有預謀,且極有可能安插了不少探子和眼線。
若不然,對方遠在長城以北,何以對我河東郡士族豪強之分佈如此熟悉?
在下以爲,當加強城內守備,並對進出各要害位置者,嚴加盤查!
若不然,對方很有可能通過暗線直接賺開城門!”
聽聞衛覬此言,所有人俱是神色一肅。
倘若南匈奴真的安插了不少暗線,甚至收買了漢人充當耳目。
那若是不做提防,還真有可能出問題。
董卓不敢大意,看向牛輔吩咐道:
“牛輔,之後同華雄交代一番,讓他多多留意、加強提防!”
“是!”
此時,又有腳步聲傳來。
“報!虎賁郎將皇甫嵩將軍來信!”
“念!”
董卓不由精神一振,揮手示意。
他在涼州任職時,曾受命與匈奴人有過交戰。
雖然最終取勝,但也領教了匈奴騎兵之厲害。
老實說,麾下若是沒有數千騎兵,他可真不敢出城。
尤其此番還是數萬匈奴騎兵來攻,他心頭的壓力一點都不小。
因此,對於朝廷援軍,他可是渴望的緊。
“諾!書河東太守董卓:本將正星夜馳往邵亭,預計明日晚間將率領五千河東騎士抵達安邑。
本將未至之前,不可擅自出城與敵搦戰。
一切待本將趕至,再做定奪……”
聽聞河東騎士再有一日便可抵達,廳內衆人頓時又驚又喜。
原本按照他們預計,首批援軍能在後日趕至便已是不錯。
卻不料,會如此迅捷。
衛廣的眼中更閃過一抹懊惱之色,早知如此,他大可不必央求董卓,還付出那般大代價。
他就不信,櫻山亭連大半日都撐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