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倆......”

    傅庭安掛着眼鏡,冷漠地翻看着謝平殊的成績單,打斷了他結結巴巴的發言:“叫學長。”

    謝平殊:“......你有病吧。”

    “叫老師,”傅庭安補道,“傅老師。”

    謝平殊氣得發笑,翻個白眼,不搭理他。

    大概是和熟悉的林老師對線喚醒了傅庭安高中時代缺席的活力,謝平殊總覺得他自從出了辦公室就不太正常。

    一改之前給人的老氣橫秋的印象,這會兒的傅庭安看上去精神百倍,對林老師佈置的“作業”還有幾分躍躍欲試的意思。

    媽的,有病。

    慘!敬業資深女教師補救昔日高智低能畢業生,教學工具竟是......

    ——倒黴小孩謝某。

    謝邀,建議油炸,給個痛快。

    “對了,我問了一下林奇...關於林老師爲什麼來教自費班的事。”謝平殊突然停下步子,不自覺地踢了一腳路邊的花臺,傅庭安也住步,轉頭看他:“說說。”

    謝平殊愣了:“你不知道?你不是15級的嗎?”

    “......那又怎樣?”傅庭安斜他一眼,神情頗有幾分惡人先告狀的理直氣壯,搖頭,“我只讀了兩年,15級入學,17年就畢業了。”

    謝平殊有些失語,沉默了好一會兒,道:“那可能是18年的事,當事人也是15級入學。實驗班到了高三不是每個月都要換一次班嗎,有個學生拼命從普通班擠進實驗班,卻一直墊底,每次月考都搞得心驚膽戰。想去請教老師問題,卻發現成績比自己好的同學們都還在排隊,排到她的時候課間十分鐘就沒了。”

    傅庭安皺眉:“之後呢?”

    “之後這女生在高三下冊的二診中被擠出實驗班,跳樓了。”謝平殊停了幾秒,“當時,她的班主任是林老師。”

    傅庭安靜了會兒:“沒出大事吧?”

    “沒死,但受了傷,後來休學去外地復讀了。”謝平殊撓撓臉,“林老師在那之後,就主動到自費班教學,專教墊底生。”

    傅庭安閉目想了會兒,終於下定什麼決心似的:“好,今晚就喫火鍋吧。”

    謝平殊:“.........”

    嗨?名校博士?社會棟樑?

    林老師看錯了,這人哪裏是缺責任感,這人根本就是缺德。

    靠。

    -

    喫火鍋其實是謝平殊最先提議的,主要是考慮到傅庭安嗜辣,平時又不見他交什麼朋友,很可能一個人並不怎麼喫火鍋。

    謝平殊自詡體貼,才主動提議晚飯喫火鍋。

    但並不是想在這種嚴肅認真探討林老師的時候突然想起喫火鍋。

    ......媽的。

    不過傅庭安果然在喫火鍋方面很有經驗,一向不太認路的毛病也在這時候改了,剛出A高便說很巧,這附近有家火鍋店我年輕時很喜歡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帶你試試。

    謝平殊懶得頂嘴,一五一十跟着傅庭安走去火鍋店,正好過了高峯期,兩人很快就找了靠窗的位置落座。

    “紅湯鍋。”傅庭安把點菜的平板遞給謝平殊,“你挑吧。”

    謝平殊有點不爽,問:“不能鴛鴦鍋嗎?”

    傅庭安略一挑眉,謝平殊迅速低頭,扭扭捏捏說:“哥哥真好,正好人家最喜歡紅湯了呢。”

    傅庭安喫飯非常挑食,即使是喫火鍋也不加蒜泥,而且只要菜油不要香油,並在調料碗裏再補些幹辣椒,謝平殊觀察多年,願稱之爲神。

    經病。

    而且這逼自從發現自己的習慣被謝平殊get了之後,越發明目張膽起來,時至今日已經發展到坐上位置便推了推自己的調料碗,謝平殊咬牙切齒地擠出個笑來,對服務員道:“你好,請問可以換個沒有蒜泥的菜油碟嗎?”

    服務員很快換了新碟出來,謝平殊一手一隻碟,自覺地去自助調料區搜索傅庭安鍾愛的幹辣椒。

    平板上選好的菜都是傅庭安能接受的,他過於挑食,以至於安全區能喫的菜品翻來覆去就那幾樣。

    傅庭安一直在看他的成績單,沒再檢查菜單,直接下單。

    這家店效率極高,在謝平殊回來之前,傳菜員已經端出了一兩盤出菜較快的半成品。

    其中就有傅庭安比較偏愛的鮮毛肚。

    “你喜歡的炸酥肉還得多等一會兒,上毛肚了就先喫點吧。”謝平殊放下調料,看了眼桌上的毛肚,輕車熟路地走回自助區,“二十八秒哦,不要忘了數,我去盛飯。”

    傅庭安沒理他,他剛在V信上接收了林老師發來的一份文件,裏邊是這次摸底考的考試內容和參考答案。

    除了語文和文綜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以外,其他科目還算有幾分熟悉的手感。

    謝平殊端着飯碗回來,卻見傅庭安一張俏臉上烏雲密佈,風雨欲來,一時間心裏打怵,刻意走慢了幾步:“怎麼還不喫?”

    “嗯。”傅庭安飛快地給林老師敲了個“收到”,接着擡起頭,問謝平殊,“《農夫與蛇》的材料切入點是什麼?”

    謝平殊:“?”

    傅庭安不疾不徐地給他補充介紹:“我做事效率很高,林老師佈置了我們就從今天開始。”

    謝平殊結結巴巴:“你能說人話嗎?我好像有點聽不懂。”

    “晚上給你出一份細緻的日程安排表,除了科學健康高效率,還有別的要求嗎?”

    謝平殊:“???”

    傅庭安滿意地點點頭:“謝謝你的信任。”

    謝平殊:“我擦。”

    傅庭安此人性格惡劣,豪橫獨斷,謝平殊對付他一向採取迂迴戰術,決定此時先蟄伏不語,白嫖了火鍋再放下飯碗正面對線。

    誰料傅庭安肅着臉,一本正經地打開他剛剛伸向毛肚的筷子:“《農夫與蛇》的材料切入點?”

    謝平殊忍了又忍,肚子咕咕叫:“......做人要知恩圖報?不要忘恩負義?不要濫施同情心?”

    傅庭安復問:“論據?”

    “瑪卡巴卡......”謝平殊瞄了一眼傅庭安微微眯起的雙眸,連忙咳嗽一聲,面不改色地推翻前話,“就那個...中山狼嘛。然後正面的舉一個知恩圖報的,什麼結草銜環啦、什麼羊羔跪乳烏鴉反哺啦。”

    謝平殊自詡讀書甚多,關鍵時刻卻蹦不出什麼響屁,戰戰兢兢地把自己現在能想到的都列舉個遍,扳着指頭髮現還不到十個,又止不住痛苦起來。

    他一閉嘴,兩人之間就陷入一陣詭異的安靜,傅庭安靠在椅背上,漠然地看着他,許久沒有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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