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過去撿起斜挎包,拍了拍上面的土。隨後走到櫃檯前。
“老闆,結賬。”江和誠眨了眨眼,面無表情地對着廚師說道。
“啊,這……”躲在後面的男店主不敢靠前,他看了看毀壞的桌椅和倒在地上目前生死不知的人形狗熊,不知所措。
江和誠看出了他的顧慮。
“桌椅照價賠你,這你放心。”江和誠將抽完的菸屁股扔到腳下,碾了兩腳。
男店主小心翼翼地報了個數。
“什麼?一千?”江和誠緊皺着眉頭,懷疑這店主是不是藉機訛詐自己一筆。
那男店主一看江和誠是這樣的反應,瞬間改了口:“五百!就要五百,真不能再少了小兄弟,我現在都是賠本的。”
江和誠低頭掏了掏身上的口袋,只拿出幾十塊錢的零錢。又看了看手機上所剩無幾的餘額,他眨了眨眼,隨後將視線投向李子文。
李子文兩手一攤,“就剩二百了,我爸剛打來的生活費,多半也被你借走了……”
“這可咋整?”江和誠倒吸一口涼氣,沒有人敢出聲說話,都在靜靜地看着站在櫃檯前的江和誠。
“遠遠不夠啊……”說着,江和誠將目光轉向了老實巴交坐在原地的那三個哥們。
他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空着手走到那仨跟前。
“掏錢吧,錢不夠。”江和誠沒給他們好臉色。
他們戰戰兢兢,但就是沒人動彈。
江和誠回頭看了眼李子文。李子文拉過一張椅子就走了過來,椅子摩擦着地面發出刺耳的嗤嗤聲。
“掏掏!我們掏!”他們連忙喊道。他們絲毫不敢賭,如果不掏錢,那張椅子會不會砸到自己頭上。他們可不想落得光頭佬那樣的下場。
七湊八湊的湊夠了五百塊錢給了老闆,兩個人喝了兩杯水就走了。
這三個傢伙終於如釋重負,鬆了口氣。擡眼看了看街道上的狀況,對面就是醫院,倒是省事兒了,希望這光頭佬沒死。
……
兩個人在站牌等了好長一陣子,纔等到那輛回學校的公交車。
現在兩個人身上所有的錢加起來也就不到一百塊了,能省還是省一點。
“你覺得他們會報警嗎?”李子文問。
“不知道。”江和誠答。
“我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敢動手……”李子文靠在椅背上,“我現在手都還是顫抖的狀態。”
“嗯。”江和誠輕輕應了一聲,此刻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這座城市雖然不是那麼繁華,但各種各樣的燈光還是讓江和誠目不暇接。
也許是看到了江和誠此刻興致不高,李子文也沒再說話。這輛公交車上沒有別人,除了司機就只有他們兩個。
通過車窗玻璃的反射,李子文看到坐在他後面的江和誠拿着手機,手指在一個通訊錄名單上懸空着,遲遲沒有按下撥號的按鍵。
李子文看到了那上面聯繫人的名字:老爹。
他在心底重重嘆了口氣,沒人知道此時的江和誠在思考什麼,他畢竟不是江和誠,查出惡性腦瘤的也不是李子文,很難感同身受。
江和誠的瞳孔中倒映着外面折射進來的五顏六色的燈光,他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趴在車窗上,對着車窗哈了口氣。
車窗的上的霧氣似乎更加的朦朧了些。
江和誠伸出右手的食指,在自己哈的氣上面緩緩地畫了一個笑臉。
可惜的是,笑臉沒堅持幾秒鐘便變了形狀,彎曲的眼睛裏流出兩道水滴,就像兩道眼淚,慢慢地流到了下面畫着的上翹的嘴巴里。然後又從嘴巴里往下流,兩道“淚痕”在嘴巴處會和成一束,在車窗上拉出長長的一道線。
十幾秒後,這個笑着笑着就哭了的表情又變成了其他的完全看不出象徵意義的形狀。
但江和誠仍然怔怔地看着車窗玻璃。好一會兒都沒有動彈。
這讓開車的司機師傅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車內的後視鏡,雖然心底有些疑惑,但基於職業道德,他沒有多問。
“難道是我看錯了嗎?”江和誠嘟囔了一句,又坐回了座位上。
“怎麼了?”李子文問。
他剛剛看到自己的頭頂似乎多了某個東西,擡手摸了摸頭頂,一切正常。
“好像是一串數字。”江和誠說。
他又不信邪地再次朝車窗玻璃上看去,哪有什麼數字,除了朦朧的燈光夜景,什麼都沒有。
江和誠認爲自己可能是因爲腦瘤的原因而產生了幻覺,不過想到自己都快死了,幻覺,產生就產生吧。
江和誠嘆了口氣。他用手將自己旁邊的車窗玻璃上的霧氣抹除一小塊兒,透過這一小塊兒的景色立刻變得清晰了起來。
公交車正好經過一個燒烤攤,燒烤攤坐滿了人,看上去生意很好。
“師傅!”江和誠喊了一聲。
司機師傅聽到了,他應了一聲,但是沒有回頭。
“可以……停個兩三分鐘嗎?我下去買點喫的,餓了。”江和誠靦腆地對司機師傅笑了笑。再怎麼難過,終究是頂不住身體的進食本能。人的身體也和機器一樣的,只不過機器燒的是各種燃油,人體燒的是糖類,蛋白質,脂肪。
“哎,前面那個站牌停。”中年司機大叔的臉上似乎永遠掛着一副憨厚的笑容。
“謝謝師傅啊。”江和誠道了謝。
隨後,車子停下,江和誠下車。走到那個燒烤攤……旁邊的煎餅果子攤。
他要了三個煎餅果子,三瓶水。是二塊錢一瓶的“涼白開”。江和誠不喜歡喝飲料,每次喝那些東西,總感覺牙齒澀澀的。
做煎餅果子的大媽速度很快,一看就是老手。那位大媽似乎永遠掛着笑容,她邊做邊跟江和誠說話,一點都不耽誤她幹活。
可能是看江和誠長的確實有那麼一點小帥,她還給江和誠多放了倆雞蛋。
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
江和誠看到這大媽給自己多放了倆雞蛋,也只好對大媽表示,自己的親媽平時給自己做飯的時候都捨不得放兩個雞蛋,有時侯一個都不放。大媽好人啊,比自己親媽都親。
說的情真意切,絲毫看不出有表演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