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開來也不能死,至少沒人希望他死。
這個一直帶着憨厚笑容的中年大叔是個不錯的人,同患難這麼長時間了,相處的都蠻不錯的,何況若不是他之前沒有放棄江和誠,用繩子把江和誠拉進超市裏面,估計江和誠早就喂喪屍了。
可以這麼說,他對江和誠有救命之恩。現在輪到他有難了,江和誠不是白眼狼,見死不救的事兒他良心上過不去。特別是老劉這樣的曾經救過他,對他不錯的人,他更是絕對不能放棄。
然而……劉開來的情況很不樂觀!甚至可以說糟透了!
他的小腿上的傷口流的不再是鮮紅的動脈血,而是暗紅色的,甚至要向黑色轉變的粘稠的黑血!
黑色的血是什麼概念?黑色的血是喪屍的血!
江和誠一時間不願相信眼下的情況,但是理智告訴他,這是真的,這是事實。
劉開來沒有幸運的躲過這一劫,襲擊他的並不是一隻猴子,那是一隻喪屍!不管它是個什麼樣子的動物,咬傷劉開來的絕對是個喪屍,哪怕是個喪屍猴子?
在場的人都知道劉開來沒救了。
劉開來自己也知道。
沒想到拿個地圖還陰溝裏翻了船,如果自己聽隊友的話,不選擇去尋找女兒的照片,是不是自己就能逃過一劫?如果在時間點兒上說這件事的話,興許他還真的能幸運的逃過一劫。
但很可惜,他沒有。
他被咬是個果,不管前面是什麼因,既然果已經出現了,是什麼因已經不重要了。
“有點可惜啊,其實自己想活着,想好好的活着的。”
“沒辦法,這都是命。”
劉開來這樣想到,命裏有這一劫,今天看樣子就是自己離開世界的那一天。
“一切都是命中註定,避不了的,你們也不用太難過……”劉開來躺在張鋒傑的懷中,他的體溫很高,高的嚇人!隔着衣服都能摸到那個燙手的感覺。
江和誠蹲在劉開來的面前,耳朵趴在劉開來的嘴邊。
劉開來發着高燒,說話的聲音很虛弱。他的身體狀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衰敗下去。
估計他連半個小時都撐不過去了。
“我覺得其實也沒啥,死,對我來說倒也是個解脫。老婆死得早,撇下個女兒,結果在女兒七歲的時候,她也……”講到這兒劉開來的表情更加的痛苦了。
他的身體正在越來越劇烈的抽搐,後面的話也就沒力氣再說出來。
江和誠眼神示意張鋒傑撒開劉開來。
此刻他的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那個神祕的懸在每個人頭頂的虛線和數字又出現了。
張鋒傑的是76,詹歡歡和林曉純的分別是12和41,詹歡歡懷裏的小男孩是9,李子文的是42,劉承遠是1,他的老婆也是1!
劉開來的頭頂上是紅色的0!
他自己的他看不到,這屋裏沒有鏡子。
“這是?”江和誠緊皺着眉頭,他似乎有點理解這些數字是什麼意思了,又似乎不敢確定,猶豫不決,捉摸不定。
劉開來已經完全說不出來話了,他的身體抖動的越來越劇烈,其他人都下意識地後撤了幾步。
江和誠站在原地沒有動。
“我不想變成那些東西,殺了我,在我沒變之前……殺了我!”劉開來痛呼!
江和誠眉頭緊皺,握着鐵矛的手因爲過度用力,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他的上下牙齒緊緊地咬合在一起,面部肌肉繃緊。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地上的劉開來。
劉開來說完那兩句話似乎已經花費了身上所有的力氣,他跪倒在地上,開始咯血,繼而轉變成嘔血!暗紅轉黑的血液一大攤一大攤的跟不要錢似的往地上吐着。
大約十秒鐘後,劉開來沒了動作,隨後一聲嘶吼從他的喉嚨裏發出。
他扛不住了,變成了喪屍。
“劉開來”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顫顫巍巍地,踉踉蹌蹌地,朝着距離它最近的江和誠撲了過去。
江和誠深吸了一口氣,不忍心再看,別過頭去,手上一使勁,噗的一聲!
鐵矛從已經變成了喪屍的劉開來的嘴巴里面刺了進去,從後腦刺出。
劉開來真正的死去了。它的身軀抽動了兩下,隨後徹底沒了動靜。
江和誠拔出鐵矛,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裏面直打轉。他快速地眨了好幾下眼,這纔沒讓眼淚流出來。
這是繼災難發生以來第一個因爲被咬而死在江和誠面前的人。
沒想到這個人會是劉開來。
他臨死前將一個東西塞到了江和誠的手裏。
是江和誠的那個斜挎包。
“我給你拿出來了,可惜沒找到你的手機,你說那手機對你很重要,我很抱歉……”他這樣對江和誠說。
喪屍的厲害之處就在這兒,這種東西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太邪乎啦。被咬到一口,抓破一點口子,就得死,就必死!死的憋屈,死的不值!
江和誠的心底有一股無名的邪火在升騰,但是被他的理智壓着。
病毒?那種神祕的能量?還是什麼其他的東西?它憑着什麼感染的正常人?讓正常的,健康的,強壯的成年人都扛不住那麼霸道的感染方式,長則幾個小時,短則幾分鐘就會轉變成它們的一員。
江和誠想不明白,張鋒傑身爲一個腦外科的臨牀醫生也想不明白。恐怕搞傳染病、病毒學研究的大佬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吧。
火焰吞噬了劉開來已經死去的身軀。江和誠將劉開來女兒的照片放到了他的上衣口袋裏,緊貼着他心臟的位置。
混合着醫用酒精的屍體在火焰中熊熊燃燒,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每個人都神情落寞,低着頭,爲劉開來默哀,爲劉開來送行。
火焰然燒的越來越旺,江和誠擡起頭,他似乎看見了劉開來解脫的魂靈順着火焰的升騰,越飄越高,越飄越遠。
又似乎看見有一個小天使,張開雙臂,正在半空中等待着劉開來的魂靈。
又似乎聽見劉開來發出心滿意足的笑聲,父親牽着女兒的手,漸漸地,越來越模糊。
屋外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雪,門外的喪屍一時沒能進來,對屋內的興致也減弱了幾分。
窗外的大地上已經蓋上了薄薄的一層輕紗,雪花緩緩的飄落,彷彿也在爲死去之人送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