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不在城內嗎?
這是段雲舟看到阿瑤之後的第一反應。
阿瑤坐在馬上,遠遠望過來,如柳葉一般美麗的雙眼睜得大大的,眼底盛滿了細碎的星光。
段雲舟猝不及防地撞進去,只覺得握劍的手都僵住了。
來人很快意識到他的異樣,劈劍的動作都更快了一些,段雲舟往後退了一步,擡劍擋在胸前將對面的人隔開。
他這邊動作一凝,那邊阿瑤的目光立刻起了變化。
隔着這麼遠,他都能察覺到其中有擔心的意味在。
有那麼一瞬間,他是真的想錯手讓開來人的劍,讓他再在自己身上狠狠劃上兩刀,藉此來求得阿瑤的憐惜。
可想到上次中劍之後阿瑤的表情,段雲舟生生忍住了自己的情緒,持劍刺過去,趁此尋得一個時機,從後面撤了過去。
阿瑤坐得最高,看得自然也最清楚。
等段雲舟離開最中心的位置之後,她立刻朝身後揮了揮手,圍在最外面的一圈人霎時齊齊拔劍,劍尖只指蔣頤的人。
這架勢,無論是誰都能看出來者不善。
蔣頤拿手抵在脣邊咳了兩聲,叫人都先停下動作。
兩方就此休戰,蔣頤頷首朝阿瑤點了點頭,然後十分客氣地行了一禮:“臣參見公主。”
隨後又問:“公主不是已經到越州了嗎?”
這話可謂是問出了所有人都疑問,誰不知道長樂長公主已經離京回封地去了,怎麼會在這時候又出現?
阿瑤沒答他這話,反而是問道:“蔣大人倒是很關心本宮的行程。”
蔣頤神思一凜,繼而哈哈一笑,道:“公主是太后娘娘唯一的女兒,臣是您的親舅舅,自然要關心公主的。”
他將自己的身份搬出來,阿瑤倒還真不好說什麼。
她晚彎着眉眼朝蔣頤笑了笑,言語亦是十分得體,叫人一點也挑不出來錯處來。
阿瑤說:“既如此,倒真是多謝蔣大人關心了。”
她大大方方地將自己的行蹤托盤說出:“只不過你關心的那個應該是隻是我的婢女,我根本沒有離開過京城。”
誰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坦誠,段雲舟也愣了一下,隨後又反應過來,好在沒人注意他的表情變化,只有脣邊一抹淺笑還剩一些餘味。
阿瑤自然不會理會別人是怎麼想的,自顧自道:“所以,蔣大人怕是關心了這麼久,都關心錯了吧。”
說完她還挑了挑眉,相比於她的輕快明朗,蔣頤則是眉頭緊鎖,再說出口時,語氣也沉了幾分。
“那臣倒是不明白了,公主今日回來,總不會是特意告訴臣這些的吧?”
阿瑤笑了笑,然後朝身後招了招手,離她最近的人立即往他手裏放了一卷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阿瑤握在手心裏晃了晃,對蔣頤示意了一下,悠悠開口道:“也是,時間過得太久,蔣大人恐怕自己都忘了自己從前做過了什麼吧。”
她將那捲東西挪到身前,讓它離得蔣頤更近了一些。
她一字一頓地說:“這裏面裹着的一片布料,是從一名死囚犯身上裁下來的,你知道他爲何背判死刑嗎?”
沒人說話,阿瑤也不需要誰真的回答,而是自顧自地把話續上,道:“因爲他刺殺了本公主,和攝政王。”
阿瑤說的沒錯,他的確是忘了這茬事,當初說是皇上親自追究,可皇上還沒來得及詳查,就已經病倒在牀上了。
再之後便一直忙着皇上的喪事和新帝的登基,再沒有人提起過這件事,久而久之,就連蔣頤自己都忘了這件事。
不過,他即便是心裏再震驚,面上也不過是挑挑眉毛的事,他穩着聲音問:“這又與老臣何干,臣不懂公主的意思。”
他一字一句斯文規矩,這會兒倒真有幾分文人的刻板守禮,阿瑤卻不和他講禮,直接扯緊繮繩,讓馬頭往旁邊轉了半圈。
這好像是一個約定過的符號,原本站在阿瑤後面的幾個護衛立馬拔劍,狀似要往蔣頤的方向逼去。
蔣頤看着那在日光底下泛着寒光的冷劍,怒道:“公主,您這是何意?您可別忘了,臣可是朝廷命官,還是皇上親事,先帝親封的輔政大臣!”
“您今日若是對我不利,恐怕整個朝廷都不會答應!”
這大概就是做賊心虛?
明明阿瑤還半句話都沒說,蔣頤的聲音就已經一句大過一句了。
阿瑤略帶諷刺地笑了一聲,道:“蔣大人何須着急?若是沒有證據,我今天自然不會出現在這裏。”
“證據?”蔣頤冷哼一聲,“那不如公主先把證據給我們擺出來,若是不能服衆,怕是也沒人肯聽公主的差遣吧。”
這幾乎已經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但此時卻好像沒有任何人覺出不對來。
這話一出,他手下的人立刻應和,一時間反抗之聲連成一片,將阿瑤包圍在其中,段雲舟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剛要開口替阿瑤說話,就看見阿瑤忽然擡了擡手,露出手心裏的一塊小小的令牌。
白淨修長的拇指在上面輕輕蹭過,阿瑤輕輕歪了歪頭,說:“服衆?本公主並不需要服衆,你只知道君臣有別,我要做的事沒有人可以攔着酒可以了。”
不少人在阿瑤說話的時候,就已經認出了那塊牌子應當是龍虎軍的令牌,蔣頤看到之後亦是不覺得地瞪大了眼睛。
他驚道:“這塊令牌怎麼會在公主這兒?”
阿瑤盯着他,有些冷漠的嗤笑一聲,說:“蔣大人是皇上的親舅舅,我卻是皇上的親姐姐。你護着的是蔣家一脈榮耀,我卻始終只爲了皇上一個人。”
她故意頓了頓,問:“蔣大人,現在你說,這龍虎軍的令牌爲什麼會在我這兒啊?”
蔣頤聞言一怔。
阿瑤沒外和他廢話,朝後招了招手,跟着來的那幾百兵衛立刻將其中的人團團圍住,包括蔣頤。
阿瑤吩咐道:“全都帶回去,至於蔣大人,先關到天牢裏去。等本公主將一切證據都查清楚後,自會去審理。”
而這時,蔣頤已經被人強行按跪在地上,剛纔還衣冠楚楚,如今卻狼狽不堪,可見人在風光的時候,千萬不要得意忘形。
他的口中似乎是在叫罵着什麼,但很快被人捂住嘴巴,發不出一點聲音。
阿瑤也沒有什麼耐心再去聽他的廢話,朝身後擺了擺手,示意手下趕緊把他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