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過了半個多小時平頭才現身,果然是叫言蕭來問訊的。

    言蕭捻滅煙,跟他走進旁邊的問訊室,伸手一拖,拉出椅子坐了下來,疊起雙腿,乾脆利落。

    平頭和一個記錄員站在對面齊齊看她,大概是覺得這情景有點反客爲主。

    “你先出去,我自己來。”平頭接過記錄員手裏的紙筆,朝他擺擺手,在言蕭對面坐了下來。

    “裴明生替你做了擔保,警方可以暫時保留對你指控的權利,但該走的司法程序還是得走。”平頭點着手裏的筆,盯着她:“說吧,事情經過,詳細點。”

    言蕭覺得好笑:“李隊長,你這樣就太假了吧,真不知道爲什麼?不是被你們製造的假象矇騙,我至於被你請來喝茶?”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手點了點桌面:“哦對了,我的茶呢?”

    平頭一臉無語加無奈:“都說了這是程序呀,你要這麼不配合,那你還來幹嘛?”

    “我來報案啊,有人對我非禮,我該不該報案?”

    “誰?”

    言蕭的眼神飄到門外,門沒關,站在那裏的關躍轉頭看了過來。她知道他耳力乎尋常的好,這裏說什麼他當然能聽得到。

    平頭看看她,又看看關躍,扔了筆往椅背上一靠:“我算是明白了,你這是來打擊報復我們的。”

    言蕭不予理睬,慢條斯理地搓着自己的手指。被不明不白地欺騙這麼久,這也算打擊報復?根本不夠她出半口氣的。

    平頭撓撓頭頂的板寸,衝她皺起眉,嘴巴張了張,似乎是想說她,卻又找不到合理的措辭,最後愣是半天沒說出話來,站起來圍着椅子走了好幾圈。

    “唉,我真是服了你這個女同志了……”這是他唯一能說出來的話了。

    最後這場問訊草草收場,言蕭出來了,關躍被叫進去了。

    她走到大廳外又點了支菸,聽到大門口那邊吳爽跟老張的低語:“怎麼關隊忽然被問訊起來了……”

    忍不住咧了一下嘴,心情沒有變得多好,但至少沒那麼差了。

    言蕭一直有自己的處世哲學,她不會把自己一直放在逆境困境裏,哪怕現實已經衝着她掀起颶風,她也要爬到颶風的頂端站起來,再狠狠插上自己的旗幟。她不認輸,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就算是眼下這樣對她百般不利的境地,她也想佔着上風。

    有時候想想,這大概就是她一直以來都還沒有垮掉的原因吧。

    吳爽跟老張說完了話就朝她走了過來:“言姐,關隊要留會兒,我帶你去我們住的賓館,聽說你昨天受了傷,得好好休息。”

    言蕭拿開嘴裏的煙往外走:“不用,我自己可以找住的地方。”

    “可是你得跟我們住一起啊。”

    “那你們派個人盯着我好了。”

    吳爽在她背後訕訕笑了一聲:“我不是那個意思。”

    言蕭也覺得剛纔的話有點怨氣,吐出口煙,轉頭看她:“回去吧,我自己能行,真要跑也跑不掉,你們關隊什麼人物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還是得送你過去,你真不想跟我們住一起也沒關係。”

    言蕭只好隨她去。

    出了派出所沿着街道走出路口,斜對面就是一家賓館,吳爽說那就是他們下榻的地方。

    言蕭沒進去,又往前走了條街,找了間連鎖酒店開了間房。

    領了房卡要上電梯的時候,吳爽叫住她問了句:“言姐,咱倆以後還能像以前那樣談心嗎?”

    言蕭按電梯的手頓了頓:“我一個做古董行當的,最怕的就是跟警察談心。”

    吳爽不說話了。

    言蕭沒有針對她的意思,只是的確沒有跟一個警察親近的打算,走進電梯間跟她揮揮手:“回去吧。”

    “你好好休息。”吳爽衝她揚了個笑臉,轉頭出了賓館大門,往派出所的方向走了。

    言蕭回到房間叫了份外賣,整個一下午都沒出門,睡了個飽。要不是傷口不舒服,還能睡得更久。

    剛醒過來沒多久,手機就響了,接起來,裴明生的聲音又輕又柔:“休息得怎麼樣了?該喫晚飯了,快下來,我們都在等你。”

    言蕭朝外面看了一眼,天果然已經黑了。

    雖然才進入初夏,但城市裏總是要比鄉野間熱一點,言蕭收拾好下樓的時候覺得有點熱,奈何手臂上有傷,外套不好脫了,只能忍着。

    出了賓館大門並沒有看到別人,只有關躍在那兒站着,靠着牆抽着煙,看到她出來就站直了,走下臺階:“走吧,裴明生在等我們。”

    言蕭瞥了一眼他的臉,看不出生氣的痕跡,看來被平頭問訊了一下也沒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嗬,說不定平頭對着他只是走個過場罷了。她甚至想用“一丘之貉”來形容一下他們。

    路燈亮了起來,照着他們前行的身影,在佈滿水漬的道路邊沿疊出兩道斜影。

    關躍走在前面,言蕭漫不經心地在後面跟着,目光着落的地方就是他的後腰,雪白的襯衣收進去,倒三角的身材完美地襯托出來。

    心裏有種不合時宜的蠢蠢欲動,但她覺得沒必要去理會。

    這個男人勾出了她的欲.火,也勾着她的怒火,混在心裏燒着,不能碰,誰知道會不會炸。

    關躍忽然停了下來,她的腳步隨之一停,擡起頭,就看他盯着自己。

    空氣是燥熱的,路燈是晦暗的,全都斂入他眼裏成了看不透的一片深幽。

    言蕭本不想多看他,但覺得他似乎有話要說,於是抱住胳膊嚴陣以待。

    來吧,在推開她之後,騙過她之後,還有什麼可說的,儘管來。

    可是他什麼也沒說,那雙脣抿了抿,沒有啓開,轉頭繼續往前走,沒幾步就停了下來,右手邊是一家餐館。

    他走過去,拉開門看着言蕭。

    言蕭真是煩透了他這副什麼時候都雷打不動的模樣,沉着臉進了門。

    一家外表很粗狂內裏很精緻的烤肉店,服務員領着她去了包間,一開門就看到一大羣人坐在裏面,長條形的桌子幾乎全坐滿了,這場景有點兒類似名畫最後的晚餐。

    不過裴明生不是耶穌,他的臉上沒有沉重,一見到她就笑着站起來招手:“快來這邊坐。”

    言蕭走過去時隨意掃了一眼,都是些年輕男女,大家也都在看着她。

    關躍從門外進來,裴明生又招呼他到自己身邊,於是不知不覺位置就變成了言蕭跟關躍一左一右分坐他兩邊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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