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白晝和黑夜,也沒有日月星辰,只有無邊無際的雪。
無邊無際的雪中,有一個雪做的城市,裏面的房屋建造風格相當復古,頗具時代感。
廣志獨自漫遊在小鎮上,像一個流離失所的孤魂野鬼。天上下着大雪,他也絲毫不覺得冷。
這裏似乎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他在尋找着什麼。
他到底在尋找什麼?
“這是哪裏?”他茫然地環顧四周。
“這裏是過去的春日部。”一個聲音說,“不過…春日部到底是什麼呢?我也不知道。”
“春日部?”廣志重複這個詞語,“我想在這裏尋找什麼呢?”
“你在找自己的家吧?”那個聲音說,“這裏的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的家。”
每一個人?
“那你又是誰?”
“我誰也不是。”
廣志朝聲音的方向尋覓。
雪中站着一個孩子。
存在感十分薄弱的孩子,像雪花一樣,彷彿隨時會化掉。看起來大概是初中生的年紀。
明明就站在自己身邊,他卻一直沒有發現。
小巧的臉如冰雕一般精緻、光潔,可惜眼神中也帶着冰一樣的死寂。
黑髮及耳,如果將他視爲男孩子,就顯得略長;如果視作女孩子,又覺得稍短。
也沒法從身上哪處的凹凹凸凸判斷。
唯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這是個可愛的孩子。
在可愛面前,性別都是細枝末節。
所以廣志沒有糾結這種事。
“我叫…廣志,你叫什麼名字?”
他覺得廣志前面應該還有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但是他卻不知爲什麼忘了,他摳破腦袋也沒能想起來,記憶就像指縫間的水一樣流走了。
“我就是我。”對方說,“我沒有名字,也沒有要尋找的家。”
……
“你剛剛說‘這裏的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的家’?意思是說這裏還有其他人?”
那孩子看向另一邊。
“諾,那裏就有一個。”
廣志順着祂的視線,看到一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大叔跑過來。
跑?不對。
那個人…他是飄過來的?
“爲什麼他飄起來了?”廣志驚訝地張大了嘴。
“你不也在飄嗎。”那孩子說。
廣志看向自己的腳,離地面有好幾釐米,原來他剛剛一直是飄着的,卻毫無自覺。
那個男人飄過來,看到了廣志,不由得大喊。
“是你?臭腳男!”
“納尼?”
哪有剛見面就說人腳臭的?
“你認識我嗎?”
“不認識…但我就是感覺你腳特別臭。”那個男人摸着腦袋,“其他的事情我都記不太清楚了,唯獨你的腳臭讓我印象深刻。”
??
“真是失禮!我的腳可是一點也不臭!不信你聞聞看!”
廣志指着自己的腳說。
“誰要聞那種東西啊!你這是想謀殺嗎?”
然而他話一出口,真的有人去聞了。
那個孩子。
祂伸出慘白的手將廣志的腳扳起來,以180度扭轉至腰部上面,並且湊近去聞。
“啊啊啊啊!你在幹嘛啊?”
廣志驚恐地看着自己的腳幾乎是被折得不成人形,下意識地慘叫起來。
“誒?一點也不痛?”
甚至連骨折的聲音都沒有。
奇怪了,他又不是什麼橡皮人。
那個孩子毫不在意地嗅着廣志的腳,旁邊的男人生怕這個可愛的孩子突然去世。
“嗯,很普通的中年大叔味。沒有討厭的味道,不是壞人呢。”
廣志被人說“普通”,微妙地有點不爽。
“你在聞什麼味道?”
“靈魂。”那孩子放下廣志的腳,又嗅了嗅另一個人,“這邊也很普通呢。”
“我很普通真是對不住您了。”他說,“你還想聞出一個超級英雄咋滴?”
“靈魂?”
雖然他現在時時刻刻飄着,甚至腳被扭曲180度還安然無恙,但一時半會也沒想到這一茬。
他怎麼會是靈魂?
“這裏的每個人都是靈魂,不管外表再怎麼粉飾,靈魂的味道是不會撒謊的。越壞的人靈魂越臭。”
“比這傢伙的腳還臭嗎?”那個男人指着廣志。
“比腳還臭一萬倍。”
那個男人頓時不服氣了:“比臭的話,這傢伙的腳可不會輸!”
“別在奇怪的地方對我這麼有信心啊!”廣志也是服氣了。
“好像是我太武斷了,只能說那是很讓人討厭作嘔的味道。但是未必就比你的腳更臭。”那個孩子說。
是個知錯就改的好孩子呢。
個鬼啊!
“不要再說我的腳了!”
嗯……?
“這是什麼味道?”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在雪城蔓延,廣志不禁打了個哆嗦。
“殺手…劊子手,大概是這類人的靈魂散發的氣味吧。不過這個濃度,到底是殺了多少?”
“這種人豈不是很危險?”
“或許吧,但是也說明對方靈魂強度不低。”
比起兩個瑟瑟發抖的大人,那孩子倒是仍然掛着冷臉,淡漠地嗅着空中的氣味。
只見一個黑髮黑眼總之一身黑的青年飄過來。
雖然同爲黑頭髮、黑眼睛,但不知爲何廣志覺得他要更加深邃。
彷彿就是漆黑的代名詞。
那漆黑的青年見到廣志,漆黑的眼眸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波瀾。
黑貓…不,用這個稱呼現在暫時脫離貓身的他可能不太合適。
“喂喂,跟這種人接觸是不是不太妙啊?”
黑貓看見另一個不認識的中年大叔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啊咧?
難道說他現在的臉特別可怕?不會和園長老大一樣吧?還是說他靈魂醜惡?
“大哥哥,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呢?”
那個面容精緻而冷冽的孩子向他發出組隊邀請。
黑貓沉默以對,細細地打量着這個來路不明的傢伙。
見他不說話,那孩子湊近了一點,清澈的眼睛眨了眨。
“把那兩個沒用的大叔踢掉,我們單?獨行動也是可以的哦。”
“現在的女孩子都這麼真實嗎…”那個陌生的大叔說。
比起普通的好人大叔,當然是厲害的殺人魔好用。
黑貓大概感覺得到對方的意圖。
在“單獨”這個詞語上刻意加重了幾分,以及對方靠近後散發出的若有若無的香味,還有那對冰雪一樣清澈的大眼睛。
彷彿在說,這麼可愛的女孩子你忍心拒絕嗎?
是否女孩子姑且不提。
“還是這邊的歐吉桑更合我口味。”黑貓指了指廣志。
???
祂確認自己的聽力沒有出問題。
我的天,這世道到底怎麼回事?
果然在新世紀祂還是應該捏箇中年老男人來勾搭帥哥效果會比較好?
廣志走了上來,他對這個明明應該陌生的青年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嗯?
原來生前是熟人啊,搞得祂還以爲會發生什麼勁爆的愛恨情仇。嘁,沒意思。
“不…你沒有見過我。”廣志聽那漆黑的青年說,“但是我可是一直有看到你,每天……”
???
這是多麼深沉的暗戀?
祂已經腦補出一出禁斷的大戲。
“你是不是在想什麼奇怪的東西?”
“誒嘿嘿…”
廣志只覺得雲裏霧裏的,這個世界也好,這個青年也好……都像是被籠罩在迷霧之中。
“你是誰?”他問道。
“嘛…你就叫我庫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