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在周野心上盤旋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讓他無論什麼時候再想起這句話來,胸口都像是被脹得滿滿當當。
他甚至一度想把這句話抄下來貼在牀頭,或者錄下來。這樣他就能隨時聽到夏鳶的聲音,隨時都像是回到了那天晚上。
店子裏,老闆在櫃檯後點完貨,擡眼瞧見周野一個人店門邊傻笑,出聲叫他:“周野、周野?你魂丟啦!”
這小子真是搞笑,這兩天來拿貨,不是一會兒就見不着人影了,就是這樣陷入癡呆狀只曉得傻笑,不曉得的還以爲他是得什麼大病。
周野回過神來,像是不滿美夢被打斷,轉眼時黑眸裏還有些不悅,“這麼大聲,魂丟了也是被你嚇丟的。”
老闆喲了一聲,“可別,我又不是夏鳶,可不敢讓你丟魂。”
周野神情微窒,頃刻,他左眼輕眨,一個魅力十足的媚眼拋出去,他溜達回櫃檯,撐着檯面,故作羞澀的笑頗具風情:“這你都看出來了?”
“傻子纔看不出來。”老闆沒眼看他,不屑地輕哼一聲,“你自己找個鏡子照照,你現在整一個春心蕩漾,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周野嘿嘿一笑,轉個身,背靠在櫃檯上,“沒辦法,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老闆撇嘴,“人答應你了嗎就喜事,說得好像你們明天就要擺酒了。”
周野笑意一頓,嘖一聲,撐起身子來,“這不是早晚的事兒嘛。”
他探身到櫃檯後邊,嫺熟地拿起老闆打包好的貨,反身轉了個圈就到了門口。
店門推開,周野停在臺階上,回眸時的模樣分外騷包,“到時候擺酒,你可得送個大紅包啊。”
老闆瞪眼:“美死你!”
“走啦~”
看着周野出門,老闆失笑搖頭。
他真是忍不住好奇,這個叫夏鳶的怕不是個神仙?
他和周野認識這些年,可是從來沒見過他這般喜形於色的樣子。
真是奇了。
從店裏出來,周野準備去出攤。
這段時間爲了晚上陪夏鳶,他都是白天出去。
雖然白天熱了點,好歹生意也不賴。
就是連天地曬,給他曬黑了不少。
路過熟悉的攤位,女老闆出來打趣他:“喲周野,你這是要改走硬漢路線啊。哎呀,要我說現在還是小白臉更喫香嘛。”
周野聞言輕飄一笑,頗自戀道:“嗐,有這張臉,白不白的都沒所謂啦。”
女老闆被這話逗得哈哈大笑。
周野正要離開,晃眼瞧見她攤子上有張關於中秋節的海報,他轉過去拿起來問:“這麼快就中秋啦?”
老闆:“是啊,今年節氣早,鎮上還說要舉辦煙花晚會哩。”
煙花晚會?
周野明顯來了興趣,“在哪辦啊。”
“就在新建的那個公園,江邊那個,叫什麼來着?”老闆一時想不起名字,眉眼都皺到了一起。
“江心公園啊。”
“對對對。江心公園。”
見周野望着海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女老闆登時換上一臉過來人的微笑,試探問他:“怎麼,想帶女朋友去看啊?”
周野也不避諱,大大方方地:“是啊。”
“那我告訴你一個好地方。”老闆眼睛一亮,朝他勾勾胖胖的手指,神神祕祕道:“我曉得一個絕佳的看煙花位置。”
周野:“哪?”
-
鎮上要舉辦中秋煙火晚會,這真是頭一遭。
梧桐鎮雖說比其他鄉鎮要大不少,但鎮和市比起來了,總是讓人感覺有些土氣的。
一個這麼土的地方突然要搞煙火晚會這麼洋氣的事,鎮上所有年輕人都變得興奮了起來。
除了煙火晚會這個噱頭,到時還會邀請許多商戶進公園擺攤,說是準備辦個超大型的園遊會。
本次活動規模之大,據說連隔壁Z市裏也會來人蔘觀遊玩。
白麗麗自從曉得了這個消息之後,天天都來打電話磨夏鳶。
“夏鳶求求你了,你就陪我去嘛。有煙火晚會欸。你就一點都不心動嗎?”
夏鳶當然心動,只怕鎮上沒有哪個女孩子會不對煙火晚會心動吧。
但她心的再怎麼動,也抵不過理智告訴她,這是個賺錢的好機會。
梧桐鎮離Z市雖說不遠,但來回一趟也得半天,想在這邊看煙火晚會,那勢必會是兩天一夜的行程,要有人願意住上個三五天也不一定。
夏鳶得趁此機會多進點新鮮的玩意回來,肯定能賺不少。
和白麗麗不一樣,夏鳶滿腦子都是怎麼趁這個機會把之前生病浪費的那幾天補回來,是以無論白麗麗怎麼哀求,她都不爲所動。
白麗麗氣得直罵她:“你這個呆子!這麼好的談戀愛機會,你光在那給我說什麼錢錢錢!氣死我了!我不理你了,我去找羅莎了!”
“麗麗你別生氣、你聽我說……麗麗?麗麗……”
被摔了電話,夏鳶悻悻地盯着話筒。
她真的這麼無趣嗎……
可她昨天剛算完賬,擺了這一個多月的攤子,拋去成本,夏鳶淨賺了兩千四百六十七塊整。
兩千多塊,足以讓她上學用半年了。
想想這些錢,夏鳶拋掉腦子裏那一點點遺憾,放下電話安慰自己,無趣就無趣吧。
先讓自己活下去,後面等着她的有趣的東西還有很多。
今天夏鳶出攤得很早。
她帶了兩百塊錢出來,打算等收攤之後就請周野喫一頓大餐。
這幾天周野天天都陪着她出攤,夏鳶問他自己的生意怎麼辦,他揉揉她的頭髮要她不要操心他。
‘我又不用打兩份工,白天大把的時間,挪一點出來彌補晚上這幾個小時,綽綽有餘。’
他總是把事情說得這樣輕鬆。
儘管夏鳶知道他這樣會很辛苦,但對着這樣的周野,她說不出拒絕。
今天臨時決定早點出來,也沒和周野打聲招呼。
快七點的時候,周野突然喘着粗氣停在她攤位前,滿臉是汗地瞪着她。
夏鳶一怔,登時反應過來自己做了錯事,忙讓出自己的小板凳,又拿手給他扇風:“對不起對不起,我今天出來得早了一點,昨天忘跟你說了。你是不是在車站等很久啊?”
“你說呢!”
他們通常都是六點半在車站見,周野一直等到六點五十她都還沒來,還以爲她又生病了,又擔心她是出了什麼事,本來想去她家找她的,還好他先跑過來看了一眼。
“對不起對不起!”夏鳶連連道歉。
周野見她皺着小臉滿眼歉然,這般道歉的態度尚算誠懇,眉眼漸漸柔和起來,聲音卻還是兇巴巴的。“這一頓給我跑得渴死了,趕緊給我弄兩瓶冰可樂!”
夏鳶哪會說不好呢,得了吩咐,忙不迭就去了。
一旁賣仙人掌瞧着夏鳶跑步前進的背影,再回頭來看周野的眼神裏便充滿了羨慕:“嘿哥們兒,你教教我唄,怎麼才能讓女朋友這麼聽話?”
周野剛喘勻了氣,聞言側眸看他一會兒,眼角微垂,很有些欠扁的意思:“你啊。整個容先。”
“……”羨慕變成了嫉妒。那人氣得差點拿起仙人掌扎他臉上。
夏鳶不一會兒就回來了。
她聽話地買了兩瓶可樂,一瓶打開了,一瓶沒開。
周野問她:“這瓶怎麼沒開?”
夏鳶回答:“哦,這瓶放着待會兒你渴了再喝。”
周野聞言,一時不知是罵她還是誇她。
他將開了蓋的那瓶遞給夏鳶,無奈地看她一眼,“我要待會兒再喝的話,要你現在買兩瓶幹嘛。”
夏鳶啊了一聲,沒懂。
周野說着,拿起攤子上的一個皇冠髮卡,髮卡尖銳的一頭對準瓶口,夏鳶都沒看清他是怎麼動作的,只聽啪嗒一聲,瓶蓋開了,一縷白氣從瓶子裏溜了出來。
夏鳶還愣着,周野將她拉過來坐下,自己倚在天橋的欄杆上,漫不經心地喝口飲料,說:“天太熱了。”
夏鳶坐着小板凳,望着手中的飲料呆了片刻,脣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
手裏的玻璃瓶身冰冰涼的,但夏鳶心裏卻是暖洋洋的。
她也喝了口可樂,然後擡起臉來對周野說:“周野,我們今天早點收攤。”
周野垂眼:“怎麼。”
夏鳶神神祕祕地眨眨眼睛,說:“我有個禮物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