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閉眼往下滾落時,心裏是很慌張的,但又有一些即將坐過山車的刺激。
人對於從高空往下落,本能的衝動,只是疼痛能拉回理智。
如果連疼痛都沒有,那和單純的坐跳樓機有什麼區別。
耳邊傳來男男女女的驚呼聲,酒店大廳刺眼的水晶吊燈在晃動中變得星星點點,奇幻莫測。
“安南!”
一個熟悉的聲音,猛然撞進何清榆的耳中。
系統提示道:“原主的母親不放心女兒獨自來首都,正找你……”
在這一瞬間,何清榆驀然升起了一股羞恥感。
她可以爲了完成任務犧牲自己身體的所有機能,也可以爲了大魔王的痛心疾首付出難以想象的時間和耐心。
但是這對不明真相的家人來說,這堪稱絕情。
何清榆側身躺倒在地毯上,腳踝和膝蓋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
光是看着變觸目驚心。
酒店的人迅速打了醫院電話,母親僵硬在原地不敢上前。
何清榆低下頭,讓頭髮把自己的面容遮蓋……
纖細的手臂從寬大的袖袍中顯露出來,上面是撞擊在臺階上留下的青紫色痕跡,其中掩蓋了昨夜的瘋狂。
母親站在原地,眼淚潸然而下,顫抖着手用手帕捂住嘴。
時安南全身都是跌撞在臺階上的擦痕,少女柔嫩的肌膚被暴露出來,母親趕緊脫下外套給她裹上去。
她把自己蜷縮起來,每一下動作因爲疼痛發出抽氣聲。
救護車很快趕到,時安南在擔架上不敢去看母親的表情。
“對不起……”
母親捂着嘴不停的哭,“丫頭啊,你這是圖什麼……”
時安南臉上慘白一片,過分鮮紅的口紅塗在薄脣上,顯得很詭異。
“我真的很喜歡紀雲……”
“母親爲什麼會在這裏?”
時安南始終保持着淡淡的神色,好像感知不到疼痛似的,對醫生的行爲無動於衷,不管是縫針還是打石膏都激不起半點波浪。
這讓母親更加擔憂了。
母親怒氣之下扇了她巴掌,時安南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片紅。
“我是你媽,當然擔心你!”
“……”
時安南被安排躺在病牀上休息,母親站在牀邊執意要帶她回家。
“鬧脾氣也該有個度,關係豈是一句話就能斷絕?!你心裏還有沒有爸爸媽媽?”
時安南頭被陷在柔軟的枕頭裏,並不回答。
母親的話固然有道理,可是長期生活在宅子裏的母親,把生活中的所有希望都寄託在子女身上。
一旦子女的行動軌跡偏離了她的預期,生活的希望也會隨之洇滅。
這何嘗又不是一種病態的行爲。
母親哭的泣不成聲,差點要昏過去。
時安南微笑的拍了拍母親的手,“兒孫自有兒孫福,母親想開些。”
何清榆對系統說:“如果現實生活中我爸媽知道我這樣,怕不是會把我打斷腿。”
系統:“你醒醒,你的腿已經斷了。”
何清榆從小到大父親母親都非常忙,大部分時間都是和保姆待在一起,若是那種言聽計從的保姆也就算了,偏偏她家保姆賊有錢,當保姆純粹是找點事做。
如果沒有發小,過得該是多寂寞。
系統:“我已經通過新聞推送的方式讓大魔王得知你摔斷腿住院的消息。”
何清榆說好,“就算我同意回去,大魔王也會想方設法阻止。”
系統嘖了一聲,“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何清榆熟悉大魔王的套路,她柔柔弱弱抓住母親的手臂,“我回去。”
母親的淚水忽然停住,喜不自勝,“真的?”
時安南眉目間透露出哀涼,“可我回去後,父親必然不會有好心情……”
她曾經見過一姐妹和窮書生私奔後,被家人捉回去,跪在祠堂裏好一頓打,最後只得安安生生嫁人去。
母親揉揉女兒的臉,“你父親刀子嘴豆腐心,不過也是希望你今後有好日子過,囉嗦兩句而已。”
時安南深知不是這回事,父親會和她明算賬,嫁人後家族能得多少好處。
這哪是真心實意的喜歡,明明是算計。
母親並無做主的能力,只能用自己的言語來給冰涼的算計披上一層好看的外衣。
時安南寧願追逐自己喜歡的人,也不可能落入和之前一樣的冷漠家庭中。
“紀雲,你什麼時候來救我……”
母親看女兒的態度軟化,趕緊安排了車子送女兒回家,也顧不得女兒腿上安裝着石膏和剛縫好的傷口。
“你回去之後趕緊和你父親道歉,一切都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母親不停重複這句話。
時安南翻過身去和紀雲發消息。
“你昨日怎麼走了?”
“我好想你,現在在醫院,遇見母親了,她想把我送回家。”
“紀雲,你擔心我嗎?”
“紀雲,你說過只要我來首都,你就會保護的,還作數嗎?”
“紀雲……我好想你,腿很疼,動不了了,很希望你來保護我。”
字字泣血,情真意切,何清榆發消息的時候都快要哭了。
紀雲只發了一句話,“放心,交給我。”
不論是從前鞍前馬後伺候小姐,還是現在的態度稍顯冷淡,都能給予她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這是紀雲最令人着迷的一點。
時安南安心去看母親的神情,抱有最後一絲希望。
“母親,我腿好疼。”
母親一心一意只有女兒回家了,面帶笑容:“回家了就不疼。”
時安南:“……”
“母親,縫合的傷口是不是滲血了?”
“回家之後就不滲血了,好女兒乖。”
“……”
系統和何清榆原先還比較同情這位母親,事到如今只覺得一言難盡。
有點毒。
就在車子即將離開首都,停在加油站之時,一羣媒體不知從何處蜂擁而來。
黑壓壓,烏泱泱的一片,把車子全部圍住,長槍短炮對着車後座的母女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