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晚唐浮生 >第四十章 大失所望
    很多戰鬥總是不期而遇的。

    成羣的騎兵從丘陵上衝下,從樹林後繞出,從村莊裏殺出。他們氣勢洶洶,殺氣騰騰,好像要把敵人全部撕碎一樣。

    梁漢顒帶着千餘騎迎了上去。騎士們放平馬槊,與敵人狠狠撞在一起。

    兩千餘騎交錯而過,各自丟下了滿地的屍體。

    拓跋仁福有些驚訝。飛龍軍不是下馬作戰的步兵麼?雖然隱隱聽聞他們中也有會騎戰的勇士,但總覺得和他手下這幫常年在馬背上戰鬥、行軍乃至睡覺的士卒相比,飛龍軍的騎戰武士是不夠專業的,不夠精銳的。

    但戰鬥的結果讓人十分詫異,飛龍軍挑選出的騎戰士卒非常勇猛,也精於馬上搏殺,人馬結合得非常好,技巧熟練,動作合理,並不遜於他手下的兵士。

    梁漢顒也有些齜牙咧嘴。

    他身上受了處小傷,但不嚴重,還可以繼續戰鬥。他心痛的是方纔一番正面衝殺,起碼死傷了三百多人。

    步戰、騎戰雙雙精通的武士,可比專業騎兵或步兵值錢多了。這樣打下去十分喫虧。但氣氛烘托到這了,咋辦呢?

    “再來!”梁漢顒撥轉馬首,帶着手下又殺了回去。

    拓跋仁福也有些惱火,一馬當先,迎了上去。

    人馬交錯,又是血雨紛紛、滿地屍體。

    騎兵——尤其是中原傳統槍騎兵的交鋒,與步兵打法差別不大,比的就是誰的技藝更精湛,誰忍受傷亡的能力更強。

    一方忍受不住,潰敗而去,另一方就會進行追擊,收穫戰果。但一般而言,中原戰場的騎兵都是從屬於步兵集團的,他們會盡量避免直接交戰。

    “再衝!”梁漢顒打出了性子,帶着嚴重減員的部隊發起了第三次衝鋒。

    薛離也帶着步軍大隊擺開了陣勢。

    輔兵收攏馬匹,然後用長槍、步弓驅趕敵方的遊騎。他們並不是善茬,很多人經歷了陝州院、靈州院長達五年的嚴格軍事訓練,還以續備軍的身份遠戍過河隴,其他人要麼是曾經的梁軍老卒,臉上帶刺字的那種,要麼是渴望建功立業的土豪子弟,要麼是鄉間收攏的亡命之徒,敢打敢拼。

    戰兵們更是快速列好的軍陣,試圖包抄敵軍騎兵。他們的表情鎮定從容,對於集羣騎兵的騷擾衝鋒毫不在意,甚至多有嘲諷之意。

    負責騷擾他們的拓跋遊騎被步弓射殺了十餘人,更有兩人自恃勇武,直接衝了過去,準備表演捉生口之類的戲碼,結果直接被鉤鐮槍勾住馬腿,人也被拖下馬來,消失在了人叢之中。不一會兒,兩枚死不瞑目的頭顱被扔了出來。

    遊騎再也不敢靠近了,也失去了襲擾阻遏的意義。

    雙方的騎兵對衝完第三次後,梁漢顒已是披頭散髮,滿臉鮮血,看了一眼左右,熟悉的面孔少了許多。

    “再衝!”他渾然不顧身上的傷勢,怒吼道。

    身後的騎兵沉默不語,但紛紛舉起了馬槊。

    梁人的廳子馬直不過千餘騎,就能連衝十幾二十個回合,最終大敗朱瑾的騎兵,誰還比誰差了不成?再衝,衝到賊人受不了爲止,衝到他們以後看見飛龍軍就繞道走。

    衝!沖沖衝!數百騎再度提速,帶着淡漠生死的肅殺之氣。

    敵騎鼓起餘勇,大叫着迎了上來。

    “轟!”只一擊,賊騎便潰了,原本還算緊密的陣型被衝了個七零八落。

    拓跋仁福臉色鐵青,在親隨的掩護下,撥馬狂奔,試圖衝進營寨。

    團結軍的步卒剛剛出營列陣,目睹了一場蕩氣迴腸的騎兵廝殺後,陡然見到己方騎軍狼狽奔回,頓時大譁。

    朱全忠策馬而前,抽出橫刀,道:“敢言敗者,斬!”

    “敢言敗者,斬!”朱氏親兵齊聲大吼勉強壓住了喧譁聲。

    “騎軍反衝一下。”朱全忠下令道。

    今日這場仗,說實話他本不想打的。但拓跋仁福部火速增援而來,令他起了一些異樣的心思。

    想要登萊二州作爲棲身之地,一仗不打似乎說不過去。如今他最需要的就是威望,而勝仗是提升威望的最快手段,沒有第二種。

    團結軍的騎軍硬着頭皮上前接應。

    他們的馬速還未提到極致,卻見梁漢顒調轉方向,直向他們衝來。

    “嘩啦啦!”數百騎衝入了團結軍騎卒陣中,幾乎將其攔腰截斷。

    “殺你如殺雞耳!”梁漢顒抽出鞘套裏的鐵鐗,連續敲落兩名團結軍騎卒。

    看他們那樣子,入伍前應該就有點基礎的,又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訓練,水平應該不至於太差。但當他們真正與敵捉對廝殺時,真正面對渾身浴血殺人如麻的對手時,卻笨拙得像個小孩子一樣,肌肉僵硬、表情扭曲,下意識揮舞器械格擋,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動作有沒有變形。

    殺他們,太簡單了!

    殺還沒來得及成長起來的對手,太簡單了!

    千餘敵騎被一衝而散,比拓跋仁福手下那些對衝了四輪的騎軍散得還要徹底。

    “隨我衝一下!”梁漢顒熱血上涌,對親兵吼道。

    身後的傔旗搖了搖將旗,大羣騎兵跟了過來。

    團結軍步卒大陣手忙腳亂。

    平日訓練時非常流利的隊形轉換變得極爲滯澀,士兵的大腦一片空白,你擠我我撞你,亂得一塌糊塗。

    軍官都是老兵,表現還算正常,他們大聲下令放箭。

    有人克服了心裏的恐懼,輕輕放下手裏的步槊,將上好弦的步弓掣了出來。

    有人還傻呆呆地站着,彷彿沒聽到命令一樣。

    有人雙手緊握槊杆,用力之大,指關節都發白了,不停吞嚥着唾沫。

    “事急矣!”朱友諒不經請示,帶着兩千步卒前出。

    這兩千人是特意保留的老兵比例較高的部隊,便是其中的新兵,也是底子較不錯敢打敢拼的那種。

    朱友誨也帶着五百騎兵衝了上去。

    這是一支以踏白都精銳爲老底子組建的騎軍,他們毫不畏懼,直奔梁漢顒部而去。

    千餘騎在陣前迎面撞上,腥風血雨不斷,殘肢斷臂亂飛。

    梁漢顒廝殺了一陣,格斃兩人,眼見着手下傷亡越來越多,快堅持不住了,終於下令撤退。

    數百騎撥馬狂奔,潰了下去。

    “殺!殺!殺!”敵軍騎兵還沒來得及高興,迎面飛來密集的箭矢,頓時人喊馬嘶,一片混亂。

    飛龍軍步卒排出了三個小方陣,整整六千戰兵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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