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晚唐浮生 >第四十七章 告訴阿保機*吧
    大軍折向東北之時,裴璆一度有些擔心。

    這一片,已經處於山地與平原的交匯處了,弄不好就有契丹人過來的。行軍之時,他東張西望,焦躁不安,不住詢問斥候派出去了多少裏。

    曹議金看着好笑,道:「裴少卿,契丹人全都涌遼陽去了,怎麼可能過來?縱是過來了,我等據高處而守,賊騎也驅馳不得。」

    說完,他看了看隊伍裏一眼望不到頭的夫子,心想真要打起來,卻是要放棄這些夫子了,他們只會礙事。

    裴璆心下稍定,但仍舊有些不安,直到三天後,前軍來報,先鋒張弘諫於八月初一夜襲取新城,殺契丹兵兩百,這才放下了心。

    新城就是新城州,在後世撫順高爾山。

    新城是一座山城,高句麗的「國之西北大鎮」,修建年代較早,前燕慕容氏時期就有了。到了隋唐,王仁恭、李績、蘇定方都曾在此大戰。

    高句麗滅亡後,高爾山城作爲安東都護府理所長達三十七年。此城東、西、北三面都是山,南距小遼水(渾河)數裏。

    新城分東城、西城、南衛城、北衛城四部分。其中,東城東南角還有連爲一體的兩個環壁城,西北角有一突出的後衛城。

    整個新城州呈不規則形狀,城牆沿山脊而建,突出部(後衛城、環壁城)較多,相互之間能形成交叉火力。

    闢有東、南、北三個城門,南門爲正門,一條小河從山上流下,經南門而出。城牆以石材爲主,輔以夯土。

    高句麗對新城州是非常上心的,花血本經營,光那築城所用的大型條石就不知道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

    得知新城州被夜襲取下後,大軍花費了一天時間,於八月初二傍晚抵達了小遼水,第二天過河,全軍屯駐新城州四城。

    「如此雄城,雖然有幾個豁口,但徵發民夫修繕一下,便是一個控扼交通的節點。契丹人,真不知道說什麼好。」行營判官張弘願嘆道:「就兩百兵於此放牧、監視,連城牆都站不住,可嘆可笑。」

    裴璆聽了微微有些尷尬。

    新城州曾經一度被渤海國控制,且花費力氣修繕完畢,但隨後被契丹奪取。契丹人不會攻城,也不會守城,因此把夯土部份給拆了,石質部分可能太麻煩了,便沒怎麼動。

    張弘願越是稱讚這座城池,越顯得渤海兵廢物。連這樣難以攻打的城都不守,你們還有什麼用?

    「裴少卿。」曹議金遠遠走了過來,喊道。「曹將軍。」裴璆行了一禮。

    他知道,這個年輕人是大夏趙王事實上的親將,位雖卑,然身處要害,地位實則不低。

    「殿下遣我來問,可否至瑕、河二州徵發壯丁健婦前來修繕城池?」曹議金問道。

    長嶺府轄兩州,便是這瑕、河二州了。

    裴璆心下一驚,故意問道:「殿下爲何修城?」

    曹議金笑了笑,也不隱瞞,道:「無他,爲破契丹耳。」

    裴璆心下更是冰涼,這是打算常駐不走了是吧?不光要常駐,可能還要渤海國幫着養,這算什麼事?

    「長嶺府戶口本就不豐,近些年屢遭契丹擄掠,已然沒什麼人了。」裴璆做出一副悲切的表情,說道:「況且,爲備禦契丹,瑕、河二州已經大徵召,丁壯盡集於軍中,奈何。」

    曹議金的臉落了下來,年輕人就是壓不住火氣,直接懟了一句:「與契丹打了這麼多年了,連新城州都能淪陷,徵召不徵召,我看也就那麼回事。我軍據守遼陽、蓋牟、新城之後,貴國南海、長嶺、鴨綠三府百姓安樂,不復爲契丹侵掠,豈不美哉?」

    裴璆大窘,差點惱羞成怒,這也太不給面子了!

    不過他到底

    是官場老油條,依舊訴苦道:「曹將軍有所不知,長嶺府去歲派兵北上中京,爲契丹所敗,損失慘重。今歲春來,契丹數次擄掠,州縣殘破,若發大役,恐有變亂啊。」

    「這就是不行了?」曹議金怒道:「我是武夫,不懂什麼大道理。當年在沙州,哪家牧場的羊瘦了,哪戶田裏的麥苗長得不好,我直接拿鞭子抽。怎麼?可要我帶人去徵發百姓?殿下之命,我完不成就是死。我死之前....."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裴璆一聽,連忙攔住了曹議金後面的話,苦笑道:「我這就遣人至長嶺府通傳。」

    曹議金轉怒爲喜,道:「都是爲了打契丹。百姓們暫時苦一苦,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裴璆連連苦笑。

    吩咐完之後,曹議金便走了。

    他是武夫,但不傻,甚至可以說機靈。事實上通過方纔那番對話,他已經看出了某些苗頭。

    渤海人,似乎也在防備着大夏啊。雙方因爲共同敵人契丹而形成的聯盟,看樣子也脆弱得很呢。

    契丹、大夏、渤海,這三方之間的關係,還真的很微妙。待他們再喫點虧後,可能纔會清醒一些。

    ******

    剛剛下過一場夜雨。

    遼陽城外有些溼滑,夏、契雙方的戰事,不停也得停了。

    耶律釋魯掀開了帳篷簾子,看了眼殘破不堪的城牆,有點難以下定決心。

    遼陽這個地方,怎麼說呢,畢竟是契丹最近十幾二十年擴張的成果,且迭刺部在其中獲得的好處最大。如今丟了,如果不奪回來,臉上有些難看。

    「蕭室魯回來了。」營地外有人喊道。

    耶律釋魯擡起頭,見一羣騎兵牽着馬兒,遠遠出現在了南方。

    「讓他來帳中找我。」耶律釋魯返身回去,自顧自倒了一碗馬奶酒。過了一會,滿臉疲憊之色的蕭室魯掀開帳簾,走了進來:「于越。」

    「南邊去了那麼久,爲何沒有戰果?」耶律釋魯的目光死死盯着蕭室魯,問道。

    「于越,夏人增兵了。」蕭室魯回道:「我在安市城抓了個俘虜,自言乃是青州人,奉命渡海北上,增援遼南。他也說不清有多少人,估摸着不下一萬,騎軍約有兩千。兒郎們衝入鄉間,夏人百姓但縮入村中,據守柵內,以弓矢互射。」

    「百姓都打不過?」耶律釋魯暴怒。

    「于越息怒。」蕭室魯說道:「我曾親率千餘騎,衝入一村落,剛殺了數人,夏人便大呼小叫,退入一木柵營壘內,居高臨下射箭。也是奇了怪了,他們射得很準,不像是終日勞作的農人。我又遣五百人下馬,步戰攻柵,夏人村夫居然敢打開柵門,向外衝殺。」

    「然後呢?敗了?」耶律釋魯追問道。蕭室魯慚愧地低下了頭,道:「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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