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徒弟他就是不吃藥 >23、第二十三章
    當雲倒仙醒來時,御劍山莊已陷入慌亂之中。修爲最高的聞人越和雲中行相繼身亡,連二莊主也被毀去丹田廢了修爲,一衆鑄劍師頓時羣龍無首。

    此時,東靈劍閣正在清查雲中行舊部,幾名最具資歷的鑄劍師分別在三大門派的支持下爭奪主事之位,每一個人都很忙碌,沒有時間去理會一個失去了修爲的女人。

    她的修爲本就是以邪術強行提升,繼續修行只會心魔入體,雲倒仙早知該如此治療,卻始終下不了決心,如今倒也接受了現實。她和釋英可以說是南方最強的兩名醫修,二人聯手沒有救不回的人,可是,學醫治得了身,救不了心。

    雲倒仙的情形比自己想象得要好,丹田雖廢,卻還有調養的可能,對修行最爲關鍵的經脈只是稍有磨損,若是由她自己用藥,只需一年便有把握恢復正常。然而,她只是躺在榻上,全然沒有力氣走向外界。

    “哥哥對我很好,我懼怕男人,他就只許女子進入玉女院,當真不讓我見到一個男人;我爲丹田衰竭痛苦,他用邪術也爲我尋了藥來;直到最後,他也沒有以我爲由去辯解弒父之罪。可是,我依然沒有幸福的感覺,是我太不知足嗎?”

    “如果你是一隻寵物,大概會非常高興。可惜,你是人。”

    她說話時沒有看向任何人,釋英不知道這是自言自語還是在詢問自己,只是面無表情地熬煮藥材,用屬於醫修的診斷語氣道:“人只需要少量飲食和睡眠就能不死,卻又能尋出千百種理由殺死自己,是一種頑強又嬌貴的動物。”

    比如顧餘生,分明已擁有世間至強的修爲,卻還是死在了茫茫雪原。現在由他親自來養,但願能避免長偏的路線。以他現在的狀態,若是失敗,只怕沒辦法再一次重溯時間了……

    想到顧餘生,釋英有些出神,雲倒仙的神色卻是更爲灰敗,只落寞地笑了笑,“是啊,我就是哥哥養的小貓小狗,有什麼資格挑剔他愛我的方式?”

    當元如悄悄探頭進門時,瞧見的就是二人各懷心事的場景。他知道釋英長老歷來就是不多話的性子,倒是雲倒仙與過去差距極大,想是經逢大變,內心正是最爲迷茫的時候。

    “你修爲已廢,我師父決定讓你去紅袖峯隨片玉長老磨鍊心性,等到克服心魔再重新修煉。”

    元如並不擅長和女人打交道,帶來了此事最後的處置,見雲倒仙不予迴應,又上前拍了拍她的被子,如往常般笑道:“紅袖峯的師姐你一個都打不過,這下沒法調戲良家婦女了,還是選個情投意合的姑娘認真雙修吧。”

    提起這茬雲倒仙終於忍不住橫了他一眼,見這人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她卻提不起勁去和他鬧騰了,只無奈嘆道:“這種時候還來招惹我,你們男人真是討厭。”

    見她如此,元如眨了眨眼,只道:“那你來打我啊。”

    如此奇怪的要求雲倒仙這輩子都沒聽過,元如見她不動,卻是變本加厲,神情嚴肅地捏了捏她的臉。

    這樣的舉動立刻讓雲倒仙緊張地縮進了牀角,他倒像是沒看見一般,一本正經道:“我是第一次調戲良家婦女,沒有你熟練,莫要見怪。”

    “你!”

    這次雲倒仙是真的怒了,然而還不待她開口,元如已是輕車熟路地翻窗出逃,只攀着窗沿對屋內人揮手,“記住了,我是元如,滄浪峯第四十九名弟子,天鼎十年九月二十日,摸了你的臉。”

    “小師妹,三年後的問劍峯比武,我等着你報仇!”

    雲倒仙也是雲氏血脈,對鑄劍技藝不會一無所知。一個沒了修爲的漂亮女人,身上又存在利用價值,沈逢淵不用想都知道她的處境有多危險。於是,他喝退三大門派,強硬地將雲倒仙留在了東靈劍閣女弟子所住的紅袖峯。這本是權宜之計,誰知元如還藉此佔了個便宜,堂而皇之地做了人家師兄。

    釋英瞥了一眼因這話有些發愣的雲倒仙,淡淡道:“如果我是你,不揍他一頓沒法甘心去死。”

    只是一句話,雲倒仙卻好像尋到了站起來的理由。就這樣吧,什麼都不再去想,現在她的目標就是早日恢復修爲,把這個可惡的臭小子揍一頓。

    人這種生物,不論多麼辛苦,有了目標就能活下去。

    非常奇怪的,分明沒人安慰,也沒人指責,可她沉悶的心情卻舒緩了許多,然後平靜地對釋英伸出手,“哥哥的硃砂劍,可以給我嗎?”

    釋英退出房門時,雲倒仙已爲自己開了藥方,將宛如楓葉的長劍放在枕邊安靜睡下。他不知道她使用雲中行的劍是何用意,許是對哥哥舊情難忘,又或是想讓那個人看看,沒有他,她依然可以靠自己很好地活着。

    總之,她現在不想死,也不會死。對醫修而言,得到這樣的治療結果就足夠了。

    見他神色平淡地點了點頭,院中的沈逢淵這才放下心,打趣地嘆道:“唉,又一個醫道聖手棄醫學劍了,師弟你可一定要堅守穿林峯啊!”

    然而,釋英絲毫不受干擾,只道:“師兄,處決雲中行的時候,你的劍意有些不穩。”

    他們這一輩劍修,沈逢淵的劍不及勝邪長老狠,也沒有片玉長老快,可他卻能勝過所有人,只因他的劍最穩。永遠能在最合適的時候讓劍鋒落在恰當地點,這正是沈逢淵的可怕之處。

    可是,就在殺死雲中行時,他的劍偏了三分,雖只是微小誤差,卻瞞不過釋英的眼睛。

    “當初我獨自修行了上百年,雲中行是我第一次傾注全部心力去培養的弟子,即便發現了他的偏執,也希望能約束他走上正道。這個混小子早忘了我是他的師父,我卻還記得,他是我的第一個徒弟。”

    苦笑着道出那一瞬間的不忍,沈逢淵想起那人攻擊自己時毫無猶疑的模樣,深吸一口氣,這就拍了拍一隻腳跨進院門的顧餘生,很是唏噓地囑咐:

    “師侄,你可不能學這狼心狗肺的傢伙,將來要好好孝敬自己的師父。”

    釋英知他不想多談,爲防這掌門繼續給他徒弟灌輸奇怪的思想,只淡然道:“是你培育方式不對,我自會將他養得龍精虎猛。”

    顧餘生來此本是尋找師父,誰知剛進門就迎來了這番話。他茫然地想了想該怎麼長得龍精虎猛,最終還是選擇對釋英道出正事:“師父,我想留在這裏尋找那些死者的家人。”

    此次事件的死者都已化作白骨,常人根本無法辨認其身份,御劍山莊忙着另立莊主更是無暇理會。顧餘生不願將他們草草掩埋,見旁人無意伸出援手,便決定由自己來做。

    釋英怎會將徒弟獨自留下,拍了拍他的頭,只道:“跟着,今日教你驗骨。”

    顧餘生一聽便知這是要陪着自己的意思,立刻高興地跟了上去,“謝師父!”

    那師徒二人前去處理死者遺體,躲在屋頂的元如總算是冒了出來,望了一眼緊緊跟着師父的顧餘生,這就嘖嘖嘆道:“看師弟這個頭,再發育幾年說不定比青囊長老還要高一些,到那時這兩人走在一起可就沒法一眼辨出師徒關係了。”

    說完他又討好地拂了拂自己師父的鬍鬚,奉承地一笑,“還是師父你這花白鬍子讓人安心,咱們站在一塊兒那叫一個父慈子孝。”

    他來討饒,沈逢淵卻不會被糊弄過去,冷哼一聲就開始訓斥:“臭小子,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做事一定要隱藏身份!這次要不是有青囊長老,雲中行早把你扔岩漿裏了!還笑?回去給我面壁三月好生反省!”

    這話不假,過去沒有釋英時,李長命所引來的劍修正是元如,他也的確喪命於雲中行劍下。

    然而,此時的元如只是被這懲罰驚呆了,立刻叫嚷着討饒:“師父!親爹!我可是你視如己出的徒弟啊!”

    “叫爺爺也沒用,去,領罰。”

    沈逢淵這個掌門雖無威嚴,管束弟子卻頗爲嚴厲,一句話就讓元如哭喪着臉往回走。

    看着這頑劣的徒弟垂頭喪氣的模樣,老掌門無奈地搖了搖頭,撫摸鬍鬚的手卻是微微一滯。

    這副容顏用了將近百年,他倒是快忘了過去的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人吶,年輕的時候就是自命不凡,救過人家,對方對他殷勤一些就自以爲特別,被纏着學劍還有一點點心動。

    說到底,師徒這樣朝夕相處的關係,臉長得好些總容易想歪,還是做個老人家被徒弟孝敬最爲清淨。

    師徒之情也好,曾經不可言說的一點感情也罷,早已不再重要,也無須告知師弟平添負擔。他這一生所要考慮的,唯有東靈劍閣。

    畢竟,所謂掌門,就是和宗門相守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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