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翅鳥禁足中。

    他化成原形在城主府後院飛了一圈又一圈,換各種姿勢斜飛橫飛自由飛,甚至已經把院子裏這株老樹的葉子片數都數清了,終於哀怨地停下來,落在一個花盆旁邊。

    盆裏,是一株漂亮的植物,綠葉中包裹着嬌弱的紫色花苞,好像下一刻就要開放,葉芳時卻知道,下一次開花得是三十年後了。

    這正是天穹宗掌門蘭陵的心頭愛,紫炎牡丹。

    《登州小報》上的消息,天穹宗現在一團亂麻,射日遺址中他們的損失不大不小,關鍵是那之後天穹宗真傳弟子問柳和問陽開始了曠日持久的撕逼,連蘭陵也沒辦法調解。

    關於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衆說紛紜,沒個準話,但似乎很多男修和部分女修都傾向於柳依依受了委屈,畢竟她平日的形象更好,何況柔弱的美麗少女總是讓人心疼的。

    金翅鳥伸爪子,撥了一下小花苞。

    怎麼都在說天穹宗,沒有小夥伴邵羽和於歌的消息呢?可惜那天搶了牡丹走了,就被不知道爲什麼在附近的孔雀逮住了,然後就來了登州城,說什麼行事魯莽思過半年的……太狠了。

    金翅鳥鬱鬱不樂地垂下頭。

    孔蔚然處理完公務來到臥室,就見到一隻不開心的弟弟。

    他也化成原形,體型比小金翅要大得多,輕盈地落在旁邊,翅膀一伸一撥,把弟弟攏進了羽翼下。←嗯,就是母雞藏小雞那樣。

    這是隻藍孔雀。

    頭頂直立的冠羽下,是覆蓋頸部胸部的燦爛藍色,拖在體後的尾羽則是藍綠色,有眼狀斑紋,在陽光下,閃爍着美妙的色澤。平心而論,這是隻很美的鳥兒。

    小金翅從哥哥翅膀下掙脫出來,卻是瞄了一眼就趕緊閉上眼睛晃了晃腦袋:“花花綠綠的,難看死了!”

    孔雀一翅膀把它扇了個踉蹌:“你的金色纔是,又刺眼又難看!”

    “胡說!你一定是嫉妒我!”

    “不如我們隨便找只鳥問問?”

    “哼!這的鳥都是你城裏的,說的不算!”小金翅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我們出城吧出城嗎!”已經快閒的長草了啦!

    見弟弟的翅膀都開始小幅度扇動,孔雀哪能不知道小金翅在想什麼?它冷笑道:“是啊,就該讓你被人修抓走,羽毛用來煉器,肉用來喫,沒準還能煉成傀儡,順便把我陷進去,嗯?”

    金翅鳥垂下腦袋,似乎有點理虧,弱弱嘟囔:“不是沒事嗎……我想去找邵羽和於歌。”

    對於弟弟的這兩個人類朋友,孔雀早在清嵐身邊就見過了,這些天更是聽得耳朵都要生繭,它輕輕地啄了小金翅一下:“我已經叫賀望去打聽了。”

    金翅鳥頓了頓,主動邁着小步子走到孔雀旁邊,討好地蹭了蹭,雙眼亮晶晶的,仰頭懇求:“哥,我能不能出去玩?”

    “《風行訣》練到幾重?”

    “《羽族族譜》都背下來了?”

    “我總結的那些不能招惹的人物記住了嗎?”

    金翅鳥的腦袋越垂越低,快垂到翅膀下面了,孔雀猶豫了一下:“在城裏轉轉吧,不許出城!”

    “哥你真好!”

    孔雀覺得臉上有點燒。

    葉芳時瞅準了一隻灰鴿子。

    城主府裏,專門有個地方用來養信鴿,這些鴿子只是普通的飛禽,並沒有開竅。孔雀養這些當然不是用來喫的,而是用來送信的。和妖族的地盤上幾乎全是妖不同,人族生活的地盤上除了修士還有很多沒有修爲的百姓,他們不會飛行也沒有法寶,距離遠的人要聯繫,許多都用信鴿。

    一隻紙鶴或是別的什麼送信的法寶飛在空中,可能會被路過的手賤的打落,但一隻信鴿飛在空中,卻沒有修士會動手的。

    想想說不定這是封相隔千里的家書,或者決定某地存亡的關鍵,道修佛修都受不了這罪惡感。至於魔修,打普通人養來送信的鴿子,被人瞧見傳出去,還要不要臉了?

    逼格狂降到負啊!

    以後還怎麼和小夥伴愉快地玩耍?

    據說這是王的主意,自從他提了一句以後,和人類接觸比較多的羽族就興起了養信鴿的熱潮,孔雀剛剛提到的在明鏡城的賀望,也養了一小羣。

    哦,順便說一下,賀望是隻仙鶴,和在登州城養信鴿的賀嶺是同類。

    不知道爲什麼,反正仙鶴妖就是比其他羽族更擅長養鴿子……葉芳時走到鴿棚,瞧着眼前一隻仙鶴帶着一羣鴿子飛的景象,再瞧了瞧一地的玉米粒和亂七八糟的羽毛,皺了皺眉。

    大概是仙鶴們不怕苦不怕累不怕髒?←葉少年,凡人的鴿子棚更髒呢,起碼一地鳥糞少不了的,還會有股難聞的氣味==

    “咕咕!”

    “咕——”

    “咕咕咕!”

    仙鶴停下他身前,化成個白袍青年:“葉少爺,你怎麼來了?”

    金燦燦的葉芳時精準地找出了那隻灰鴿子:“我想找它,問問它在幹什麼。”

    賀嶺也轉向那隻鴿子。

    在人類眼中,鴿子除了顏色不同也沒什麼區別,幾隻一樣色彩的在一起便分不出了,在羽族瞧來,不同鳥兒的特徵卻是很明顯的。反過來說,開竅了的羽族還好,在還沒開竅的飛禽眼中,人類長得和沒什麼分別,所以葉芳時很好奇這隻幾天來都往同一個方向飛出城主府的鴿子在幹嘛。

    這登州城中有什麼這樣吸引一隻信鴿?

    以前不能跟上去,問了也是找虐白問,現在可以了=w=

    仙鶴妖柔聲和那鴿子說了幾句,鴿子細細聲回他,聲音小的都快聽不見,一幅春心萌動的樣子,還張開翅膀轉了個圈給他看,賀嶺摸了摸它的腦袋,笑着從它翅膀下選了根最漂亮的羽毛輕輕拔下來,找了個竹筒放進去,綁在它爪子上。

    “咕——”灰鴿子開心極了。

    葉芳時瞧出端倪,伸手去逗鴿子,調侃道:“喲,要追媳婦了?”

    灰鴿子蹦開,小眼睛警惕地打量着他,離遠了些,趕緊展翅飛走了。

    葉少年:“……”

    賀嶺強忍笑意,一本正經地恭維道:“大概是葉少爺太俊俏,小灰怕你和它搶吧。”

    葉芳時一跺腳,化爲原形,金光一閃便消失了。

    他倒要看看,連他都會搶的鳥長什麼樣!

    金翅鳥:“……”

    在葉芳時的想象中,灰鴿子喜歡上的多半也是一隻鴿子,就算不是,那也應該是隻會下蛋的雌鳥。可現實給了他當頭一棒。只見那隻在人類肩膀上蹦躂的鳥,是隻黑色的雄性,而且體型完全不對!

    也就比麻雀大一點點,鴿子怎麼下得了手?

    禽獸啊!

    呸呸,這不是把羽族全罵進去了?

    走獸啊!

    嗯,這樣就好了。

    金翅鳥給自己點了個贊,又繼續去瞧。由於天生麗質難以泯滅於衆人,咳,其實就是太閃了金燦燦容易被發現,他所在的位置比較遠,只能瞧見鴿子心儀的小黑鳥大概的輪廓,而且是背部的大概輪廓。

    他能瞧見正面的,是鴿子和帶着小黑鳥的人類對面坐着的那個修士。

    等等,有點眼熟?

    被孔雀抓回來後,葉芳時被摁着狂背了一堆手札,再加上在城主府實在無聊,他也翻了一些玉簡之類的,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修士的臉?等到鴿子飛走,他也跟着飛回去找了一通資料,還是沒找着。

    唔,明天去提醒一下那個養小鳥的人修吧,孔雀這邊的資料裏記載的,都是難纏的人物。

    翌日。

    一臉喜洋洋的葉芳時向孔蔚然報喜:“我找到於歌和邵羽了!”

    孔雀挑了挑眉:“這麼巧?”竟然剛好在登州城。

    葉芳時道:“邵羽變成了鳥,於歌是特地帶着他來這裏的。”

    “半妖?”

    “昨天在被屋頂擋了陽光的地方看是黑色,今天才發現……”葉芳時神祕地壓低了嗓音,湊到哥哥耳邊:“他的羽毛是墨綠色的,很光滑,我覺得,有點像王。”

    孔雀臉上神色變幻不定,半晌才道:“你確定?”

    “當然!”

    他們都知道這是個怎樣的消息。

    羽族和水族共同的王是鯤鵬,入水爲鯤,出而爲鵬,天生地養,此世無雙。問題就出在這個此世無雙上,越是強大的存在越難以有後代,世上僅有一隻鯤鵬,就如同世上僅有一隻孔雀、一隻大鵬一樣。

    鯤鵬存在的時間太長久,沒有誰能真正和他相伴,長久的歲月中王總在睡覺,無數羽族的姑娘戀慕王,做夢都想和王春風一度,她們有的成功了,但沒有誰能產下王的孩子。

    若是讓王空歡喜一場……

    孔雀打了個寒顫,盯着弟弟:“小鳥長什麼樣?”

    “大小和麻雀差不多,脖子挺細的,腿也長,聽於歌說剛換好毛,摸起來還很軟……”

    孔蔚然:“……”根據你的描述完全想象不出來好嗎!

    他想了個新辦法:“畫給我看吧。”

    一炷香後。

    孔雀看着宣紙上那糊成一團的小雞啄米圖,再看看自我感覺良好,化成了原形哼着歌在用爪子蘸墨水作畫的弟弟,變成原形飛過去,一翅膀把它扇了個倒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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