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彥宵就教導兒子,一件事情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要從中吸取經驗教訓,不懂得思考的人,一輩子都會栽在同一個坑裏。

    彥封記住了。

    如今,他就在思考,事情是怎麼到這一步的呢?

    單人牀這個思路還是太輕率了,至少應該把牀做一下固定,和地面長在一起最好,可修士不怎麼嬌貴,只要邵歌臉皮夠厚,帶個蒲團也能去邵羽房間打坐一晚上,或者變成小龍纏上去,況且對方的儲物袋裏有什麼彥封完全不知道,萬一那裏面本來就有張大牀呢?

    應該早些和邵羽談談的。

    如今或許也不晚。

    大狗在院子裏打了個滾,撲過去將閃避不及的貓咪按在地上,得意洋洋得抖了抖毛,問頻頻向靜室的方向看去的邵歌:“你在看什麼?”它顯然不關心對方的回答,接着道:“一起玩嗎?”

    “喵~>▽<”

    貓咪靈巧地從它爪子下掙脫出來,跳到它頭上開心地叫了一聲,引得大狗做出各種姿勢企圖把靈貓甩下來:“汪!汪汪!”

    “…………”

    於歌覺得,自己的扮演太浮誇了,無論是皮皮還是白旗,都比他像幼崽。

    這酸爽的感覺。

    不過,果然還是很在意啊。

    以“要討論大人的事情幼崽不能聽”爲由,將黏着爹爹的邵歌暫時趕走,彥封神清氣爽地帶着邵羽來到了靜室。

    這兒是他平日閉關打坐之所,處在靈脈正上方,是屋子裏靈氣最濃的地方,也是護衛陣法的力度最強的地方,若是在這兒談話還能讓邵歌聽了去,彥封也就可以放棄阻止邵羽跌入火坑了。

    靜室極簡潔,四面和上下都是雪白的顏色,一角放了兩個蒲團,頂上鑲了幾顆發光的珠子,然後沒有了。

    邵羽:“……”

    還以爲會像電視劇裏那樣毛筆在卷軸上寫個“靜”字掛起來呢。這種地方,如果再沒有光線,就是妥妥的小黑屋了。

    據說上輩子有些地方會把人關進小黑屋裏,一段時間後那人口風再緊也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但如果關進去的是個修士嘛……閉起關來,大概只有□□轟炸能把他叫醒吧。

    點蠟。

    彥封擺好了蒲團,自己坐了上去,待邵羽也做好了,便迫不及待地開始了談話:“昨晚,你和邵歌有沒有發生什麼?”

    邵羽哭笑不得。

    “能發生什麼?”

    彥封細細觀察他的神色,終於才放下心來。

    早上門開之後太過震驚,後來細細回想,他才覺得不對,邵歌顯然對他有敵意,大概是發現了他想要阻止自己的行動,那麼腿腳僵硬的動作很可能是裝出來給他看的,示威而已,並不真實。

    果然如此。

    最大的問題解決了,彥封神色卻沒有輕鬆,反而更加慎重了:“邵羽,你知道天荒如今的局勢嗎?”

    邵羽搖頭。

    #突然有種軍師向主公自薦的感覺腫麼破!#

    ↑主攻(……)酷愛喫包辣條冷靜一下=w=

    “天荒之妖,分爲三大族,羽族、水族、獸族,其下又有無數小族,誰也不肯服誰,爭鬥不休亂象四起,內耗頻頻,又有人族修士以妖族內丹煉藥,情況可謂水深火熱。”

    “那時候,幾個大些的族裏,族長們開了一場清談會,決定合力佈置一個洞天,能通過的妖,方可爲王。”

    “無數的大能俊傑都去試過了,皆是鎩羽而歸,據說那祕境根據人心生成,有種種奇詭景象,在其中耗費數年,外界也不過是短短一天,出來的人對於內裏的考驗,都閉口不言。”

    “妖族還是無法統一,直到後來,鯤鵬出現。”

    “你應該見過鯤鵬吧?”

    邵羽點了點頭。

    皮皮說漏過一次,烏鴉知道也不奇怪。

    彥封壓低了聲音,道:“邵羽,你覺得鯤鵬作爲一個王,如何?”

    邵羽:“……”

    不好意思其實我只能回答你他作爲一個爹如何。

    是個好爹呢=w=

    見他沉默以對,彥封的神情漸漸激動起來,道:“和雪狼糾纏不清!甚至將獸族的王位讓了出去!治下不嚴,不,他根本沒在治理妖族上花過心思,如昏曉城這般的情況不知還有多少!什麼事都交給屬下,我爹一年到頭纔回族裏幾次?!”

    邵羽:“……”

    突然覺得最後一句話纔是根源所在。

    #由老爹常年加班不回家所引起的中二#

    所以說,充足的休假是多麼重要啊,想想上輩子,外地打工的人們不是一樣,也就過年能回一次家,還趕上春運擠死個人,羽族回家的時候只要飛過去就好,彥宵一年還可以回去幾次,知足吧。

    不過顯然彥封是不能釋懷的。

    他凝視着邵羽,一副急需贊同的表情。

    關注青少年身心健康·邵羽:“……”

    親,你能不能說一下你爹這個崗位的工資和天荒的平均工資水準,再說一下王宮裏其他人的休假時間安排,沒有數據對比讓我怎麼得出結論?

    回答不出問題的時候,邵羽通常採取反問的形式。

    他正了神色,按照記憶里老師上課提問的神態,身體微微前傾,道:“彥封,你覺得作爲妖王,需要怎樣的品質?”

    是的,機智如燒魚,把問題拋了回去。

    “呃……”

    彥封被問住了。

    他驟然發現,自己好像未曾深想過這個問題。

    邵羽笑問:“還有呢?”

    彥封長久地凝視着他,神色漸漸平靜下來,幾乎是虔誠地道:“端方如玉的品質,清明淡泊的內心,吸引他人追隨的能力,強大、睿智而美麗。”

    如果於歌在這裏,想必會如臨大敵吧?

    愚蠢的主角一定會以爲是表白的。

    小烏鴉眼底閃爍着的光芒,邵羽並不陌生——彥宵在談起妖王時,也是這樣的神情。

    這兩父子,倒是相似。

    邵羽問道:“你如何得知,鯤鵬沒有這些特質呢?”

    “他離我太遙遠了,”彥封的口吻中帶着些許狂熱:“既然你出現在我面前,爲何要舍近而求遠呢?”

    邵羽思考了半晌,試探道:“你想讓我當王?”

    整理一下,彥封的思路是讓邵大能闖過洞天,然後輿論宣傳,再加上各種能量運作,和鯤鵬分庭抗衡?

    然而他並不想開啓爭霸天下的支線呢,只想宅到地老天荒,偶爾出門走走而已。

    是的,就是這麼沒有志氣。

    人生苦短,何不及時行樂?

    這句話作爲邵羽上輩子心中的真正的座右銘被其一直奉行,至於成了修士時間變得長長長長以後呢,則變成了:人生悠長,不行樂何以慰藉?

    ↑不用解釋了,你就是又懶又貪玩=。=

    “至少是羽族的王,”這被稱爲天荒第一紈絝的少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認真之色:“我有很多朋友,我能夠說服他們——正因爲如此,你不能和自己的孩子發生關係,相信你也瞧出來了,邵歌對你絕不僅僅是父子之情。”

    #求於歌此時的心理陰影面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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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邵羽此時的心理陰影面積#

    實在太狠了,三連殺!彥封已經超神了!

    邵羽哭笑不得。

    不過,想到小烏鴉知道他和鯤鵬關係時的表情,他就微妙地有一種報復回來的感覺。

    是的,小烏鴉。

    在發現彥封並不是想象中無腦富二代,甚至頗爲通曉人情世故,有勇有爲,能夠尊重他人時,邵羽已經很久不在心裏喊其小烏鴉了。他覺得對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初見時的中二表現也許只是對方的保護色而已。

    現在,他發現,這果然還是隻小烏鴉。

    人不中二枉少年。

    懷着天真的、想要改變世界的想法,對現狀懷有不滿,積極地奔跑在自己認爲正確的方向……這樣的單純,和這樣火熱的夢想,真是容易讓人受到感染呢。

    邵羽覺得,他明白在未央城和彥宵通話時,大烏鴉讓他教訓自己的兒子,還說不用客氣,是什麼意思了。

    他沉吟道:“讓我考慮一下吧。”美麗的羽族脣角上揚,眸子裏異彩閃爍,神祕地笑了起來:“說不定我會給你一個驚喜。”驚大於喜。

    這是要答應的意思嗎?

    彥封覺得有戲,心跳都加快了許多,熱情地取出一塊玉簡,道:“其實各族所佈置的洞天,自鯤鵬出現後就沒人去管,許多關卡已經失去了維持其運轉的靈力,難度已經大大減小了,我這裏有些相關的情報。”

    他解釋道:“雖然試過的人不願說,但傳聞很多族長都是直接把族裏的成年禮照搬進去的,這些就是成年禮的資料——通過這關卡,是可以提前成年的。”

    “是嗎?”

    邵羽接過玉簡,神采飛揚:“多謝!你可真是幫了大忙了!”

    可惜的是,小烏鴉想的再好,也不能實現了。

    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渣腫麼破=。=

    院子裏等待的於歌,終於見到靜室中的兩人走了出來。

    彥封周身的興奮根本抑制不住,邵羽則是神情複雜,拍了拍於歌的肩膀,嘆了口氣,道:“小歌,對彥封好一點吧。”我剛剛渣了人家一把,幫我補償一下。

    於歌:“……”

    難道彥封表白成功?共侍一夫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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