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他的分-身回到了靜室。
這是種很奇特的感覺,本體和分-身共處一室,思維在分-身上,如同靈魂出竅,飄蕩在高處打量自己只餘空殼的身體。
唔,如果在上輩子,這種情況大概會被熱心羣衆當成植物人送去醫院躺着吧。
邵羽漫無邊際地想着,返回了本體。
他活動了一下手腳,並沒有僵硬的感覺,而後重新嘗試出竅,又分離了出去,可是並沒有成功地一分爲二。
本體和分-身能夠叫人分不清彼此,纔是進階化神的表現,但如何做呢?也不知道操控身外化身的人都有些什麼訣竅,要是修真界有論壇就好了。
邵羽真的很好奇,化神劫會以怎樣的形式來臨。
金丹和元嬰都會降下雷霆,後者也有心魔考驗,而化神,至少不是什麼引起廣泛關注的劫難了。
邵羽的經歷也是豐富多彩,在主動詢問之前,卻從來沒有長真這一批人的傳聞,由此可以推斷,進階化神的天道考驗,不管是什麼,動靜都很小。
若是聲勢浩大的閃電與霹靂,遠遠便能瞧見所在,會吸引衆多修士們圍觀,就沒有辦法讓化神以上修士隱藏得如此之好了。
也許化神進階合體時,相應修士早已加入了這個圈子,大夥一齊商量着選擇海外仙山或是祕境,但元嬰進階化神,可不是次次都能藏起來的,畢竟有着元嬰期修爲的,還有那些個桀驁不馴的散修,或是根本不在人們視線中的隱士。
多想無益。
邵羽閉上眼睛,將心神沉入識海,或許是成功出竅的緣故,他可以分出一部分心神,看着自己的元嬰了。
小巧的Q版元嬰五心朝天,打坐的嚴肅姿勢配上它的身高和臉蛋,讓人不由會心一笑,漂浮在旁的邵羽面色卻很認真,他靜靜地等待着,在元嬰背後,逐漸浮現出來的陰陽魚羅盤……
邵羽走出靜室的時候,莫名地,有一種重見天光的感覺。
他這一次閉關,並沒有給出出關的大致時間,靜室之前,也無人等候。
鳥鳴幽幽,山色空茫,這應當是秋季了,玄遠峯上的楓葉將雲霞都染成淡淡的紅,如同少女羞紅的臉頰,朦朧動人。
邵羽信步走着。
主峯很大,因人少顯得更是空曠,動物也不多,仙鶴養在玄遠峯,兔子全都去了清溪峯和老虎一家鬥智鬥勇,土生土長的基本都被奇異峯的抱走了,美其名曰給它們創造更好的生活環境,有利於繁殖,不管前一句信不信,至少後一句是必須信的,看看阿肥就知道了。
如此還在主峯上的動物,只有一羣靈貓和兩匹駱駝。
再轉過一個角,邵羽便看見了駱駝。
白駱駝和褐駱駝湊在一起喫東西,瞧上去很親密的樣子,它們本來生長在無名沙漠周圍,一年中有一半的時間都在沙漠中過,喫些的是荒漠植物,粗草灌木幾乎來者不拒,如今生活環境換到了山青水秀、溫度適宜的天縱山,沒有了生存壓力,每天都懶洋洋的,瞧上去胖了些。
不,不能說胖,沒準是儲存在駝峯裏的脂肪多了?
駱駝的體重是真心不會算啊。
即使周圍環境有了變化,長久以來的習性,讓倆駱駝仍舊會下意識地儲存能夠供給今後生存的水和脂肪,在它們的意識裏,隨時都會被拉去走沙漠,幾個月出不來都是正常情況。
邵羽走過去,摸了摸白駱駝粗糙的毛。
飲用靈氣滋潤的水,食用靈氣滋潤的食物,長年累月之下,會有比普通動物更高一些的靈智,還夠不上妖的標準,不過智慧也有幾歲孩童了。
這樣子的動物,被修士們稱爲靈獸。
如清溪峯的靈兔,天縱山的靈貓。
野生靈獸大多十分雞肋,最多賣個萌傳個消息,有戰鬥力的稀少不說,還大多難以馴養,殺了容易,活捉很難,即使拿下,又怎麼讓它臣服?或者說,即使它如今臣服了,你又怎麼知道不會反咬一口?
是,可以訂契約,但即使是那種靈獸反噬之後,自己魂飛魄散卻只給主人帶來小小麻煩的契約,也不是沒有反殺的先例。
只要時機把握地好,小麻煩變成奪命環,也不是難事。
如射月谷的御獸峯般,弟子的誠心打動了靈獸讓其自願訂契的並不多。
↑當祖宗養的誠心嗎_(:3ゝ∠)_
射日觀要發展獸修,可是十分艱難。
首先,哪有靠譜的靈獸?
想的太遠了。
他又摸了摸白駱駝,對方擡頭看了看,一臉茫然。
邵羽心中咯噔一下,試探道:“白白?”
褐色的湊過來,主動把大頭伸到邵羽身前去蹭他的手,姿態友好,過了一會兒,白駱駝也過來蹭了。
原來只是遲鈍嗎?
褐駱駝是一匹認路的聰明駱駝,在無名沙漠中,廖家商隊出事時,是它帶着白駱駝跑路了,並且在被邵羽和邵歌找到後果斷俊傑了,一路表現良好,被當時思維和外表等同的邵歌取名爲“褐褐”。
嗯,是於歌的黑歷史之一。
褐駱駝揚起頭來,發出了奇異的叫聲。
這是邵羽第一次聽見駱駝的叫聲,並不好聽,像是人在打呼嚕一樣的聲音,比起歌喉悅耳的羽族要差了許多,可隨着它的叫聲,卻不斷有靈貓的身影出現,喵喵聲沿着貓咪的所在傳遞開來,林木盡頭,一隻黃白相間的貓咪狂奔而來。
“喵——”
邵羽接住了皮皮。
他下意識地將臉貼在貓咪絨絨的毛上蹭了蹭:“這麼想我?”
皮皮着急道:“主人快走!”
不等邵羽提問,它快速道:“於歌把其他人和妖都調走了,他要對你下手了!”
此時是白天。
貓咪黃橙橙的大眼睛中央,是條窄窄的豎瞳。
邵羽似乎露出了詫異震驚甚至傷心的神色,又似乎沒有,他的聲音彷彿很輕,輕得靈貓不努力去聽就聽不見,如絮般飄蕩在風中:“可是爲什麼呢?”
皮皮記得毛都炸了:“別管爲什麼了,我們先走!”
“你真的不知道爲什麼嗎?”
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來。
於歌來了。
他的面容未改,在情人眼裏依然俊朗到讓日月失色,而那雙清澈的黑眸裏,往日盪漾着溫暖的碧波,如今卻是滔天的怒火,甚至還有暗藏的仇恨。
成爲觀主之後,於歌在正式場合的服飾以玄色爲主,襯托其威嚴,一側袖口有飛劍的圖案,和他正執着的這柄、光彩熠熠的白星劍一模一樣,是羽族曾經送上的禮物,這還是邵羽第一次看他穿上。
果然很不錯。
邵羽微笑,如同每一次一樣問:“我閉關多久了?”
於歌道:“兩年。”
邵羽向他走去。
“主人快走!他要殺你!”靈貓衝到於歌面前,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即使知道多半無濟於事,依然想要給主人爭取時間。
於歌擡了擡眼皮,一絲太陽真火還未在皮皮身旁點燃,便有一道風將它捲上天空,送往了遠方。
“喵嗷——”
見大王出局,其他的靈貓都縮了回去,很快地消失在樹林裏,明哲保身地退了回去。
邵羽的步伐還是那麼穩定,即使是御使風的時候也沒有停頓,更沒有加快或減慢。
鐵石心腸?
算無遺策?
即使如此,他還是該死地迷人。
於歌幾乎是毫不意外地,發現了青年對於自己那超乎尋常的吸引力。
邵羽抱住了他。
溫暖的身軀彼此貼合,秋季並不冷,但這個動作依然帶來了一陣暖意,邵羽的擁抱很緊,像是害怕失去什麼東西,又像是在努力鉗制住他,青年的身軀似乎有些顫抖,話語卻還是如記憶中那樣柔和:“出什麼事了,崽崽?”
完全沒有計較這個稱呼的意思,於歌掙開這人,忽略自己瞬間的不捨,冷冷道:“你應當知道的。”
邵羽做了個‘請’的姿勢:“願聞其詳。”
在天縱城邵家的院子裏,於歌曾經得到了一樣東西,外表看起來是塊碧色的玉,形狀奇怪地像是一叢亂糟糟的草,然而在拿到手裏以後,便會聽見好幾個思維的聲音,如同這裏面拘禁着好些個魂魄一樣。
小少年於歌十分好奇,把這塊玉留了下來,取名小碧。
那一段時間,他最大的敵人邵羽像是轉了性一樣突然變得聰明起來,還被大名鼎鼎的射月谷收爲弟子,而他卻驟然失去修爲,由天才變成廢柴,壓力之大可想而知,儘管後來知道是戒指裏的龍女魂魄白星所爲,修爲也有希望逐漸恢復,外人和家人的眼光、那些暗地裏的私語和惋惜失望幸災樂禍的神色依然給了他很大的打擊,便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裏,沒事幹就折騰小碧。
即使之後修煉之路走上正軌,即使懷疑過這究竟是個什麼法寶,於歌到底沒捨得扔掉,也不敢把這個給師長檢測,甚至連最親密的邵羽,也不知道他有這麼一個小東西。
“因爲這裏麪包含的祕密實在是太多了,不是嗎?”
“‘作者’邵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