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大恢弘,遮天蔽日。
鳥羣組成黑雲一樣的漩渦,密密麻麻如同箭矢般向着那飛舟射去,而和箭矢不同的是,它們沒有鋒利的箭頭,卻有或許更爲鋒利的喙和爪。
往日高高在上的天穹宗弟子們慌亂地用着法術,因爲沒有靜心而威力亂七八糟,只有些被扔出來的符籙發揮了它們原本的效果,可惜這種組隊來毆打築基後期修士的用膝蓋想也知道是什麼貨色,他們身上的東西不光邵羽看不上,對鳥羣也無法造成多大傷害。
領頭的金丹修士倒是有些好東西,想必也正是憑藉這些,他才能如此有把握。
風帆、麻繩……一些聰明的鳥兒們破壞着所有它們能夠破壞的東西,這艘飛舟很快便從空中跌落下去,邵羽連通了一隻鷹的視野,看見他們狼狽地互相帶着藉助法寶飛了起來。
於歌低聲詢問:“他們沒事吧?”
邵羽有些意外:“我以爲你不會關心。”
有那麼一段時間,就在滅門之後,主角完全成爲了冷心冷清的人,除了自己的女人外對其他人都漠不關心,而現在離那個時間,已經很近了。看起來,現在還是個好孩子,即使被天穹宗逼到走投無路,微末修爲就試圖去收服射日弓。
他招了招手,水流在甲板上生成,形成圓鏡。
透過鏡子可以瞧見那幾個失去飛舟的天穹宗弟子,在空中歪歪斜斜地飛着,衣服都破破爛爛的。其中一個歪得太厲害掉了下去,在海水之下看不到身影,在他的師兄弟試圖去救他之前,一隻海豚將他頂了起來,好奇地看着天下飛下來的人類。
海豚總是成羣的。
它們在水中嬉戲,靈敏地遊動着,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幾乎每個人都會爲這羣生靈感到欣喜。
幾乎。
那名似乎是領頭的金丹修士一臉氣急敗壞,將同伴拉回來後立即舉劍揮向了海豚,而修士的劍,普通的動物怎麼躲得過?
血肉之雨落下。
可憐的海豚在死之前還保持着好奇的神色,或許該慶幸的只有一點,它沒有遭受到太多的痛苦。
海豚羣亂了起來,它們長期在海洋中生存,對人類這種生物並不熟悉,以至於在人類表現出敵意時,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有兩隻海豚勇敢地跳躍起來試圖將低空飛着的人類拖入水中……
於歌握緊了拳頭。
他以爲會看到場一面倒的殺戮。
而實際上,這的確是場一面倒的殺戮。
海水震盪起來。
彷彿很快,又彷彿很慢,龍捲風迅速成形如同巨口,將那些修士吞沒了。
等到他們完全失去抵抗能力意識不清了,再丟到海里去吧,接下來就看運氣了,嗯,我真是個仁慈的人。
邵羽這樣想。
於歌有些怔,良久才轉頭,盯着玄魚:“是你做的?”
“這具身體是水靈根。”
他得到的回答便是如此了。
“唧唧!”
“咕咕——”
“嘰嘰喳喳哇!”
方纔立功的鳥兒們聚集在飛舟上,努力地往邵羽面前擠,而當邵羽的眼神看過來時,它們便恢復了優雅的姿態,努力地展現出自己最好看的那一片羽毛。
邵羽失笑。
他摸了摸方纔衝得最勇猛、也是被反擊弄得掉毛最厲害的那一隻軍艦鳥,那鳥兒一臉幸福地發出低低的鳴叫。
幾百只鳥將容貌姣好的少年拱衛在中心,如同簇擁着它們的王。
於歌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衝動,驅使着他上前,又是忐忑又是堅定地問道:“你……願意收徒嗎?”
邵羽:“……”
走向爲何如此神展開?!
想一想於歌的資質,再想想如此良才美玉的確處於沒有師父的狀態,而且毫無疑問是一支未來妥妥兇殘升值的潛力股,長得也賞心悅目帶出來不丟面子……但無論有再多的好處,也不能取代他們不在同一個世界的事實。
此時應有BGM,比如說梁祝或者眉間雪……好吧其實都不合適。
解釋不在同一個世界之類的太難了,於是邵羽簡單粗暴地給出了答覆:“其實我就是在某種情況下長大之後的‘邵羽’,比你大二十多歲,回到這個時間只是個意外,遲早會回去的。”他的表情十分誠懇:“你還願意拜師嗎?”
少年陷入了深沉的思索當中。
爲了避免引來妖王鯤鵬,邵羽特意囑咐鳥兒們不要將消息傳遞出去,又招待了它們一頓大餐,才總算是送走了這些可愛的小夥伴。在接下來的航行中,他一直在等着驗證‘打了小的出來老的’這條規律,結果沒有等到。
浪費感情。
南極的冰山實在太多,即使用排除法一個個搜過去也是段不短的時間了,何況他並不知道怎樣讓星陣浮現出來。
邵羽支着腮坐在甲板上,束手無策的樣子。
這裏根本沒有人跡。
那麼玄魚來找什麼,遠古的寶藏?
於歌緊盯着那道身影,思緒萬千。他的經歷相較於年齡來說豐富得多,這也使得他比同齡人更明白隱忍和蟄伏,而隱忍和蟄伏是爲了抓住機會,當這機會來臨時,有些東西抓不住,就永遠也抓不住了。
如今便是個好機會。
天穹宗棄徒,還能拜入誰的門下?
他需要先展示自己的價值。
於歌閉上眼,再次將心神沉浸入銀戒之中。
或許是母親在上面留下了看不見的思念,或許是白星在內部作出了什麼努力,或許玄魚的禁制會隨着時間消退,於歌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靈力沿着曲折往復的絲線前進,逐漸融化這些絲線的過程。
三天以後,他帶着掙脫束縛的龍族小公主站在了邵羽面前,從容道:“玄魚,你是來這裏找星盤的,對嗎?”
某種程度上來說,白星便是上古的活字典。
即使長住在水晶宮中,她的身份便決定了她對某些隱祕的知曉。
白星飄在空中往下望,見到一望無際的海水時露出了柔和的神色,道:“我聽爹爹講過,有一座以星空爲基準的大陣,這座陣法是上古時期的大能所創,用來承接星輝來修煉的,那時候的修煉功法很多,除了天地靈氣,還有專門採集太陽之氣,月華之陰,星輝之力的,現在都找不到了。”
“後來遠古大戰,很多東西都沒有流傳下來,星輝大陣也沒有,不過還是有一個殘缺版的大陣曾經被刻在了南邊結冰的海面上,形狀像盤子一樣,就叫做星盤了。每天晚上有星星的時候,用星鏡可以喚醒法陣,至於其他的方法,我就不知道了。”
↑長真師祖他們說的星陣你們喊星盤嗎,所以爲什麼會想到盤子=V=
邵羽想了想,取出廣寒鏡:“白姑娘,星鏡是不是這樣的?”
然而白星也沒有見過那面鏡子,她皺着眉頭苦惱道:“我也不清楚,我們試試吧?”
“好。”
邵羽有了一種,要在這個世界停留很久的覺悟。
因爲不知道哪座冰山上有星盤,也不知道要怎麼用廣寒鏡,最關鍵的是,如果什麼異像都沒有到底是施法錯誤還是真的這裏什麼都沒有呢……三個人頭都大了。
無星無月。
邵羽望了望漆黑的天空,長長嘆了口氣,道:“於歌,你該走了。”
即使是已經在原著上寫明的內容,註定的命運,但也許還來得及改變。比如說,於家的滅門。這是《炎帝》中主角前期人生中最大的轉折點,這場災難雖然讓他得到了往後大放光明的仙器天縱印,卻也讓他的內心永遠不再純淨,報復掀起的血海和快意每每在心魔劫時重新出現,讓他受盡折磨。
順其自然,還是做出提醒呢?
前者無功無過,後者則要解釋很多東西,也不一定能得到完美的結局,或許還會被怨恨。
可他沒有資格來替別人做決定。
眼前的少年於歌,有一雙幼狼一樣的眼睛,清澈堅定,以此立身,邵羽發現,他並不想要看到原著裏那個瘋狂報復的絕望少年,也不想看見再一次失聲痛哭的於歌——那一年他曾經親眼見到,和自己一塊長大的少年在廢墟中流淚。
於家現在還沒有事,這個世界於歌也沒有因爲百花羞和老怪物起衝突,但他還是覺得,滅門會發生。
這大概算是一個作者的判斷吧。
邵羽露出了蕭索的神色。
讓他驚奇的是,面前的於歌少年露出了更爲蕭索的模樣,祈求般道:“你還是不願意收下我嗎?”在我這麼努力端茶倒水鞍前馬後的情況下。——難道我還不夠好嗎?
習慣了和道侶這樣做完全沒察覺哪裏不對·邵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