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隱身之地出來前,邵羽做了兩件事:一,解除僞裝;二,換衣服。

    美好的容貌和誠懇的言辭總是容易給人留下好印象的。

    何況,邵羽的容貌,絕不是區區美好二字能夠概括。

    此時正是清晨,朝霞的光輝照耀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的面貌也籠在一團柔光之中,拂過山間的風似乎也變得和緩,這樣的相貌,再加上那出塵飄渺的氣質,幾乎有着讓時光駐留的魅力。

    格桑喇嘛微微一怔,道:“年輕人,就是你在此地徘徊?”

    這個稱呼倒是很久沒聽到過了。

    想想兩輩子加起來他應該有六十多歲,邵羽囧了一下。

    他沒準比這個喇嘛還要大,要不這樣,把閉關的時間減掉,嗯,他果然還是個年輕人啊。

    邵羽欣慰了。

    “我是玄魚,佔據寶地的是我師兄玄歌,”他露出一絲苦笑,道:“我們本來是來這兒參觀的,就像每一個普通的遊客一樣,但走在臺階上的時候,師兄突然有所感,在此頓悟了。”

    頓悟這個詞,佛教是很熟悉的。

    在佛學中便有這個說法,和道教中的含義頗有相通之處,因此邵羽一說,格桑喇嘛便明白了,他的視線越過邵羽,看向其身後的虛空之處,目光平和,甚至沒有詢問爲其瞧不見青年所言的師兄,而是道:“能否讓我見見你師兄?”

    藏獒低嗚了一聲贊同。

    老喇嘛已注意到,邵羽的容貌並未引起過路人的注意,這顯然是某種奇異的能力在發揮作用,就如同那些不知不覺偏離了原本路線的信衆和遊客一般。

    活佛轉世的奧祕,至今還沒有誰能參透,而眼前這位神采有別於平常的年輕人,又掌握着另一種力量嗎?

    邵羽笑了笑,輕輕一揮袖。

    仿若雲霧遮蔽的天空被風雨洗淨,祕境揭開,只見臺階之上,現出個盤坐着的年輕人,短髮,俊朗陽光的面容,穿着身現代的、符合這個季節的衣物,總得來說,和這位玄魚的畫風不太相似。

    “他做了僞裝,”邵羽解釋道:“上師也知道,皮相太好是會惹麻煩的。”

    喇嘛露出笑意:“你來的時候,也僞裝了?”

    邵羽摸了摸臉,跟着笑了起來,有幾分調皮的味道:“上師覺得,我長得如何?”

    裝嫩。

    如果邵嶽在這兒,只怕就要吐了,覺得弟弟切換了人格,柔弱純情小哭包結束後,換成了寶寶症患者,對,就像網絡上那些明明很大了還要自稱是個寶寶的人,都不知道在想什麼。

    ↑哥哥你……會被打的。

    其實邵羽一直覺得,每個作者都有精神分裂的潛質。

    要將一個人物寫出彩,那就要對其有一定的瞭解甚至共鳴,而一本小說中又有多少人物?

    格桑喇嘛竟然很認真地誇獎他:“很美。”

    他的眼睛裏一片純澈,邵羽心中一顫,似乎瞧見了純淨的大雪山。

    格桑喇嘛雙手合十,道:“既然是朋友,便在此處留下吧,只不過,不要再將食物落下了。”

    邵羽:“……”

    這必須是蛋糕的鍋。

    蛋糕:呵呵,怪我咯?

    “走吧,多吉。”

    藏獒叫了一聲,蹲着不動,一雙眼睛友好地瞧着邵羽,搖了搖尾巴。

    “多吉很少對人這樣有好感,”格桑喇嘛摸了摸獒犬,對它道:“既然你喜歡,就在這兒呆一會吧。”

    動物的感官,比人更敏銳。

    喇嘛走了,邵羽蹲下來摸了摸獒犬:“你是不是感覺到靈氣了,小傢伙?”

    狗狗舔了他一下。

    只要上網搜搜藏獒的圖,大部分人都不會認爲它長得好看,至少比起其他狗來是如此,本來藏獒的優點就不是外貌,而是強大的武力。據說獒王可以獨鬥狼羣,和雄獅撕咬,邵羽雖然沒見過,卻也曾聽人說起。

    眼前這隻,既然養在布達拉宮裏,不會是隻獒王吧?

    不一定。

    聽說西藏的人都將狗視作家人,既然如此,家人是否足夠優秀又有什麼關係呢?

    邵羽取了個蒲團坐在地上,將好奇地站起來去聞那個蒲團的獒犬拉回來,給它理了理有些亂的毛髮,意外發現,這隻在人類的審美觀裏看來還是挺不錯的,不知道在同類的審美中如何了。

    鯤爲魚,鵬爲鳥,如今邵羽倒是可以分辨出魚和鳥的容貌好壞,可對於走獸,他還是隻能站在人類的角度上看。

    “多吉,你幾歲了?”

    獒犬叫了兩聲。

    “兩歲?”

    獒犬舔了舔他。

    “真聰明。”

    邵羽誇獎道,狗狗一頭扎進他懷裏,趴了下來,享受着撫摸,愜意極了。

    於歌出關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見伴侶解除了僞裝,他並不驚異,坐在邵羽身邊道:“我進階化神了。”

    “恭喜。”

    “汪嗚?”

    “認識一下,這是玄歌,這是多吉。”

    金色藏獒湊過去聞了聞劍修身上的味道,又走回到邵羽身邊,窩在他懷裏。

    又過去了一週。

    狗狗多吉除了進布達拉宮喫飯睡覺以外的時間幾乎都花在了和邵羽相處上,幾個小喇嘛都很不解,還來喊過它幾次,被格桑喇嘛阻止之後依然時不時嘗試用眼神打動它,無果。

    是的,在常人眼中,這就是一隻獒犬的愛好,每天都在臺階的同一處待着。

    邵羽揉亂了獒犬的毛,又慢慢給它整理好:“化身在哪裏逛了一圈?”

    他想到了自己的經歷,那時候化身還是沒被掌握好的力量,他就好奇地跑到了九重天去探險,也不知道如果那時候遇上的不是師父和師祖,而是強大的歹人,會以什麼樣的結局收場。

    於歌面容平和:“活佛面前。”

    邵羽一驚:“他發現你了?”

    於歌點了點頭:“很奇妙,他發現我了,儘管我確認他不是修士。”他微微一笑:“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聽說了轉世靈童的事情之後,我便知道這兒並不是那麼簡單的,沒想到卻這般不簡單。”

    他站了起來,遙望遠方:“走吧。”

    “還以爲你會去見活佛呢,”邵羽抱住獒犬,將它放在地上等它站穩,道:“我們叨擾這麼久,不留點禮物,是不是太失禮了?”

    “你的畫留下。”

    邵羽瞄了他一眼,嗤笑:“剛纔是誰說化身一直在活佛那裏的?”

    於歌坦然道:“自然是先留意你了啊,酷帥狂霸搖滾青年、邪魅狷狂隱形BOSS、柔弱純情小哭包……沒想到我家燒魚的愛好這麼廣泛。”他撞了撞伴侶的肩膀,好奇道:“哎,現在和我說話的是哪一個?”

    “金槍不倒的那一個吧。”

    邵羽嚴肅道。

    的確有畫。

    在飛舟上待了這麼久,每天除了喫喫喫就是在網絡上刷刷刷,邵羽除了拉哥哥玩也幹過別的事情,最正經的莫過於作畫。

    他畫的是布達拉宮。

    在天元大陸上,邵羽的畫技不值一提,那兒有太多浸淫於此數百年的人物,而在地球上,如他這般的技藝,畫出的畫作已經稱得上大師級的作品了。

    用薄膜將畫卷包裹,再讓多吉叼住,於歌拉着伴侶的手:“走吧,去大雪山。”

    兩人翩然而去。

    格桑喇嘛摸了摸將東西叼來的狗狗,打開了畫。

    布達拉宮輝煌雄偉的身姿幾乎從中躍出,充滿了佛的神聖。

    而此時,兩個修士已行走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且遇上了神色慌張的、火車上曾搭訕的小姑娘。


章節報錯(免登陸)